胤礽微微笑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办不好,你也不必来见我了。到时牵扯上多少人,我都说不好,真要是那样,你的命都不够抵罪的。这个你自己也是明白的。”
凌普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身上的差事有多重要,再三跟胤礽保证他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胤礽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又嘱咐凌普道:“你替我做事也罢了。可你自个儿兼着的差事还是不可懈怠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身为内务府总管,账目是大事情,不可不清。”
凌普道:“太子爷的话,奴才是时刻记在心上的,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人在病中,精神头总是不如健康的时候,胤礽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觉得有些累了,便摆了摆手示意凌普不必多说了,他兀自闭目养神,凌普见此情形,就行了个礼,自个儿告退出去了。
凌普出去后,屋中陷入沉寂之中,胤礽此时却睁开了眼眸,眸中闪过几丝冷光,盯着凌普出去的方向。
如他预计的没错的话,索额图的死讯一旦从宗人府中传出,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一则,那些想要以索额图做文章继续诋毁他的人,将无法进行下去,这也是索额图必死的原因之一,胤礽不能允许再有人利用来攻击他了;二则,他设计的是索额图在宗人府中绝食而亡,这消息不管会不会传出去,其中能做手脚的地方是很多的。
康熙既然能数次利用一些事情来散布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借此来打压和牵制太子一系的势力,难道,他就不能这样做么?
令索额图拘禁于宗人府中,是康熙的谕旨,而索额图绝食而亡的消息,就算是真的,也总会有不相信的人。这其中,只要有有心人推拨一下,自会有不利于康熙的舆论出来,甚至,还能将索额图的死全都推在康熙的身上。这样一来,于太子的处境是极为有利的。
舆论导向指向谁,势必压力也就在谁那里了。
顾念父子亲情是一回事,可是权力之间的博弈,大概很难顾及到这些,这一池浑水,胤礽是决意要把康熙扯进来的了,谁也别想干净。
事情也果然如胤礽心中所料的那样,索额图在宗人府绝食而饿死的消息传出来后,众皆哗然,对此消息,一时众说纷纭,对索额图死因的猜测自然也是说什么的都有。
彼时,胤礽的病已经将要痊愈了,他看得分明,此时因索额图之死局势已有些纷乱,而此时,正是可以浑水摸鱼之时。
他暗中派人将消息散播出去,用以小心翼翼的引导舆论导向。
不用多时,就已见成效。京城中人,多有相信索额图是被康熙暗中下令除掉的。而那传出来的索额图是因绝食而身亡的消息,不过是一种官方粉饰太平的说法罢了,并不足以为信。
与此同时,更有一种说法悄然在京城中传扬开来。说皇上之所以这样不经审问就将索额图处死,是因为皇上不愿意被人知道索额图和皇太子之间并没有多少勾结,因为皇上是利用索额图来打击皇太子,如今打击皇太子的目的达到了,自然索额图也就没有用处了,是以,索额图就必须要处死。
这些说法传扬开来,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也就有一部分人因此而同情皇太子胤礽了。这也是自立太子这些年,第一次在京城中,皇太子和皇帝之间的矛盾被众人知晓的局面。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出,康熙倒也不能再继续打压胤礽了。索额图已死,他无论怎样都调查不出索额图究竟是怎么死的,调查的最终结果都表明索额图就是绝食而亡的。而索额图死后,影响胤礽的罪魁祸首都没了,如若他再继续打压胤礽,反而会让众臣越发同情皇太子的处境。
可是,不管怎么说,康熙都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对于胤礽的配合很是高兴,而索额图死后,也算是除了他的心腹大患,康熙如今又觉得胤礽是他的好儿子了,之前的心塞倒是全都归咎于索额图,如今,他看胤礽,倒是比从前好得多。
而且,康熙觉得索额图的死,他对胤礽总是有些亏欠的,所以,父子两个这几年因为索额图所产生的不愉快,康熙决定不再提及了,他对这些事绝口不提,依旧想做胤礽的好阿玛,可是,康熙却忘了,有些缝隙和沟壑一旦形成,要想愈合又哪有那么容易呢?何况,康熙只是选择了忽略而非修复。
更重要的是,盯着他们父子之间的这些缝隙和沟壑的人,又何止一个?没了索额图,难道这些人就不能再拿别的来做文章吗?
胤礽自病后,设计的诸多事情,都是为了让康熙与他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而他也绝没有被康熙的态度所误导,康熙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胤礽却知道,他和康熙之间的矛盾远远没有结束。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在为自己排除异己争取时间,毕竟,眼下这样的局面,并不是和康熙正面对上的最好时机。
胤礽所需要做的,就是狠狠打击那些曾经并且现在依旧致力于挑拨他和康熙之间关系的那些人。
不过,自索额图死后,局面就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许是因为康熙对胤礽流露出来的态度,又或者因为索额图的死,让胤禔一系明珠一系的人认为胤礽因此遭受到了重创,是以,哪一方都再没有明显的动作,因为各方的这种平静,也就造成了局面微妙的平衡。
但胤礽心里明白,他们的这种短暂平静,许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此时的康熙是真心想要平静,只不过,胤礽却不想要,而反对太子一系的人,也不想要。
康熙四十一年,康熙除在京处理政务外,或游五台山,或祭奠太庙,或巡视南河,皆将胤礽带在身边,从不将胤礽独留于宫中。
六月暑热之际,康熙决意巡视塞外并避暑于塞外,依旧将胤礽带在身边,只不过这一回,他将三贝勒胤祉留在京城,却带了四贝勒胤禛随行。余者,似胤禔、胤禩、胤禟、胤俄等,也都跟着出来了。
只不过,他们只随行康熙半个月,半个月后就要启程回京,换留守在京的皇子阿哥们来塞外避暑。毕竟留守在京城里,压力大又责任重,倒还不如跟着康熙出来避暑来得轻松惬意。
说起来,这样的轮班换岗制度,还是阿哥们争论之后得来的结果。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最公平。
这其中,倒也只有两个人不必为此而担心,一个便是胤禔,一个便是胤礽。只要康熙出京,这两个人是必带在身边的。胤礽知道,阿哥们私底下都羡慕胤禔和他,对此,胤礽也只好在心里苦笑了。
这哪里是康熙爱重他两个的表现呢?康熙走到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只是仍旧不放心把他放在京城里而已。而康熙时刻带着胤禔,无非是因为康熙深知胤禔与他不和,才让胤禔时刻在侧保护自己的安全罢了,说到底,就连出外避暑,康熙都在搞制衡这一套。
这日,正值胤禛启程回京换胤祉来塞外的日子,胤礽说好了骑马要送胤禛一程的。
结果他去寻胤禛时,正遇上胤祥从胤禛处出来,胤礽只瞧了一眼,便看出胤祥脸色不大好,而胤祥给他请安时也并未多说,胤礽瞧在眼里,也不过只点了点头,并未与胤祥多加交谈。
见到胤禛后,胤礽才笑道:“四弟,方才在外头遇见十三了,他似是神情不大好,你们俩怎么了?他寻你有事?”
弘昶当初说的话,胤礽还是记得的,胤祥和胤禛之间,似乎真的不如小时亲近了。
“其实也不是,十三弟是想要送我一程,但我想着怕皇阿玛有差事派给他,就没有让他送我,他也是临时起意,没在皇阿玛跟前报备的,只怕是不好,”胤禛笑了笑道,“何况,我跟二哥是讲好了的,二哥送我就好。”
胤礽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也难怪十三不高兴了,他也是一番好意。其实多个人送你也是好事,回头皇阿玛知道了,也只会说你们兄弟感情好,想来也是不会怪他的,你这担心到是无妨的,皇阿玛跟前人那么多,倒也不差他一个。”
胤禛听了这话,倒是轻轻一叹,道:“二哥,若在从前,十三要送我,我肯定是高兴的。可是这一两年,我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说话行事总让我觉得和他不是一路人,走在一起心中甚为别扭,索性也就不叫他送了。不管他自在不自在,反正我离了他倒是挺自在的。”
胤礽听出胤禛这话中有话,便问道:“哦?你这话倒是奇了,你两个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你这样唏嘘苦闷的样子,不如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