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娿一睁眼,发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睁抵在她脸上瞪着自己。
楚阳娿被吓得尖叫一声,一脚踹了出去。
而后砰的一声巨响,对方被踹得摔到了地上。
楚域听见动静,立刻跑进来问:“怎么回事?官官你怎么了?”
“有人!”楚阳娿大叫。
地上的人爬起来,楚阳娿这才看清,被自己踹出去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男孩留着短短的黑发,皮肤白嫩,脸上肉嘟嘟十分休弃可爱,就是一脸严肃看上去脾气不好。
楚域莫名。
楚阳娿松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说:“他干嘛爬到我床上,吓死我了。”
楚域赶紧上前,想把儿子抱起来检查检查摔伤了没有,一边问他:“干什么吓姐姐?”
谁知那男孩手一甩,挣脱了。
楚阳娿道没有注意父亲的话,楚家人人口众多,管自己叫姐姐的也不少,她以为这小孩是哪家堂弟。拍了拍胸脯起来,说:“摔疼了没有?你把姐姐吓到了,姐姐不是故意踹你的。”
男孩板着脸,嫩声嫩气道:“睡觉毫无防范,被人摸上床也不知道,粗心马虎。起床衣冠不整,与外男说话毫无警觉,不成体统。”
楚阳娿:“……”
楚域一拍男孩的屁股,调笑:“第一,姐姐不是江湖游侠儿也不曾练武,是你自己爬到人家床上的去。第二,你是她亲弟弟,也不是什么外男。还有最重要一点,你还不满八岁,不算男子,脱光了也不关体统的事。”
“抛弃妻子的男人没有资格教训我。”
楚域:“……”
楚阳娿:“……”
“醒来就起床吃饭,一觉睡到快午时,这一点必须得改。”男孩板着脸说完,就直直地出去了。
楚阳娿震惊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跟自己的爹这是一起被鄙视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跟自家爹爹谈一谈人生:“爹爹,您说的亲弟弟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男孩的年纪,肯定是自己美人娘离开没有多久就出生了。楚阳娿没有想到,自己的爹这么没有节操。虽然妾室姨娘什么的她没有资格过问,可人家连儿子都生了,这让她心里实在膈应的慌。
楚阳娿的表情变来变去,楚域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等她纠结得脸都要垮到地上去,才幽幽加了一句:“他五岁之前一直呆在武夷山,不晓得怎么养成这样一身臭脾气。”
楚阳娿:“……”
“爹您说话能不带喘气儿的嘛!”
楚阳娿听完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急急忙忙找衣服穿上。
活了快十年,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个弟弟,还是同父同母的,这种感觉真是又激动又诡异。
楚阳娿传了衣服火速冲出去找弟弟,结果人家没有走远,正在门口站着呢。
见她出来,本就没有表情的脸,更加冰冷了。
“一惊一乍,大呼小叫,哪里像个女孩子。”
楚阳娿也不管他言语刻薄,笑嘻嘻伸手去捏他的脸。
男孩被她一捏,立刻没有了刚才严肃死板的样子,他目光闪动小脸通红,却还不死心地教训楚阳娿:“动手动脚,拉拉扯扯,真不像话,若是娘知道了,定要打你屁/股。”
“哎呀我好怕怕,弟弟教训的是,姐姐不敢了。”楚阳娿还捏着不放,楚域看她捏了几下赶紧把她拉开了:“别捏了,你再捏,他保准明天就跑得不见人影。”
怪不得之前爹爹动不动就往徐州跑,原来是因为藏着个小面摊。
这是楚阳娿来徐州最大的收获。
她有了一个面瘫,敏感,脸皮薄,又喜欢教训人的,小老头一样的弟弟。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弟弟身边,在他不情不愿却每次都一脸勉为其难的纵容之下,楚阳娿顺利摸透了弟弟的性格。觉得这种外表软萌内心古板,还偏偏喜欢装大人的小朋友,真是可爱到爆。
“爹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之前你还太小了。”楚域抱着楚阳娿,说:“而且现在告诉你也不迟,不是么?”
然后又跟她讲弟弟怎么出生,小时候什么模样,吃饭睡觉的小癖好,等等等等。小面摊就在一边安静地听着,虽然动不动就骂他抛弃妻子的臭老头,但楚域走哪里,他总是默默地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跟在身边。
“可是弟弟早就知道我?”
“这还用说么?”
也是,安国府有多少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楚熠阳知道自己的爹是谁,自然就知道自己姐姐是谁了。
楚家父子三人天天黏糊在一起,楚阳娿也不可避免地听说了自家弟弟的光荣往事。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这个一本正经外兼面瘫的弟弟会是他们口中那个调皮捣蛋到天怒人怨的小滑头。
“会不会是他们欺负熠阳,别的小孩干了坏事让弟弟背黑锅?”
楚阳娿跟楚域都看向弟弟。
楚熠阳绷着脸,不说话。
“这次弟弟跟我们一起回京么?”楚阳娿虽然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弟弟一个人在徐州,真的很可怜。
楚域说:“再过两年吧,皇上到现在都不肯立太子,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藏了密旨。”
自从萧翰敬被废之后,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可他硬生生拖着一口气,三年来几番几次有惊无险没死成。而且,不管朝臣们怎么恳求,他就是不松口立新的太子。
所有人都在猜测,皇帝依旧属意萧翰敬,根本不想另立他人。所以拟了密旨,只等自己过世之后,留下遗诏,到时候朝臣想不同意都难。
就因为这空悬的储君之位,有人不死心,有人悬着心。
楚家也有自己的隐忧,只是不能为外人道而已。
楚阳娿看看弟弟,心疼不已。
楚熠阳被她怜悯的目光一扫,又开始板着脸教训他:“事无巨细,不可因小事而忘怀谨。京城就在那处,我想去,随时都可以去,何必急于一时一刻。不用你操心这些,听说你女工刺绣无一精专,这才是你应该上心的事。”
楚阳娿:“……”
你比爹还像爹你爹知道么?
“爹爹,您有没有给弟弟请个大夫瞧瞧呀?小小年纪暮气沉沉,跟个小老头一样,实在不好,不好。”
在徐州待不了几天,楚域跟楚阳娿又得启程回京。
不过时间比较巧,正好可以过了龙舟节再走。
龙舟节是怀江以南普遍看重的节日,因纪念上古神祗东皇太一而流传下来。
节日提前三天,人们就开始庆祝了。放花灯,娱神舞,赛龙舟,各种活动一环接着另一环。
“还要放花灯?晚上我也可以去么?”
楚家作为主办方之一,很早就开始为龙舟节做准备了。
楚阳娿听说晚上还有活动,很想去看一看。在京城时,她过过元宵节,夜里灯火辉煌,也还不用宵禁。她很好奇这边的龙舟节夜会放花灯跟元宵节有没有社么不同。
楚域说:“龙舟夜会放花灯,主要是为了祭拜东皇太一。娱神才是重头戏,不过女孩子不能去。”
“为什么?”
“嗯,因为没这规矩。”
好吧,又是性别忌讳,楚阳娿无语,却也没有办法。
“那看花灯也不行?”
“看花灯也行的,但是你不能进去神庙,到时候我跟你弟弟进去,你跟你婶婶她们一起在看花灯。”
大约是她脸上失望表情太明显,等楚域一转过脸,楚熠阳便小声跟她说:“别担心的,到时候我带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