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双手捧碗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微咸、微酸、微甜荡漾在苦涩的茶汤里,明明是相互抵触的,杂糅在一起却又是如此协调,有许多味道,然而不管这些味道单独拿出来有多么激烈,被清澄的茶汤冲刷,入口时仿佛在夕阳下聆听了禅音般整个人都素净清澈起来。
“嗬,舒坦!”黑子满面笑容,忍不住喟叹一声。
其他人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那样的表情即使没喝过也知道必是美味的,吴阿大一声吆喝:
“小大姐,那个,给我也来一碗!”
“阿大哥你可别吃多了,小心下午做不了工!”苏妙认真地道。
“你担心的真多,我又不是你们小姑娘的胃口,就是再有十碗我也吃得下!”吴阿大嘿嘿笑说。
苏妙笑起来,做了一碗端给他。
结账时苏烟终于背着一筐面饼回来,吴阿大和黑子等人一人包了两个带走当做晚饭,傍晚时码头事多大概没时间吃饭,码头工人虽然工钱比普通人多却非常辛苦。
送走了第一拨客人马上又迎来第二拨,因为座位有限,能带走的肉夹馍十分畅销,太阳还没落山时炖肉已经卖光,鱼汤也只剩锅底,苏妙需要重新考虑明日的准备量。苏烟刷了一天碗,这会儿一遍遍地数着一盒铜板,笑不拢嘴。
苏妙收好了东西,数了几个铜板塞进苏烟手里,笑说:
“虽然现在手头不宽裕没法算工钱给你,不过这是辛苦费,你拿去买点吃的玩的,等赚的钱宽裕了,二姐会付你工钱的。”
苏烟愣了愣,反手将铜板放回盒子里,摇着头抿嘴笑说:
“二姐也是为了家里,我没有想买的。”
苏妙微怔,望着他泛着稚气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捏了捏他瘦瘦的脸颊,温声笑道:
“好,那就等宽裕点的时候再给你,咱们先要在雨季之前把屋顶的漏洞补好,等冬天之前最好能赚够钱把房子翻修一下。”
苏烟用力点头,笑道:“正是呢!”
姐弟俩收拾好推车,正要往家走,隔壁卖酒的钱小哥忽然走过来,笑着招呼:
“小大姐,这就回去了?”
“卖完了就回去了,钱大哥还要等会儿?”苏妙含笑搭腔,问。
“托你的福今儿生意出奇的好,再等会儿说不定有人来找你,你虽收了摊,保不齐看见我的酒会再买两坛子。”钱小哥笑说,顿了顿,忽然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小大姐不觉得奇怪吗,这条街上卖饭食的只有宋记、李记、东边的庞胖子和挑担的辉哥儿?”
苏妙望着他,钱小哥见她一脸迷茫,继续说:
“长乐镇上有长乐港口,往来人多,长乐街的饭食也是最有名的,可自打宋记来了长乐镇街上的风气就变了,宋记和李记是姑表亲,庞胖子是宋记的亲戚,辉哥儿是李记的侄子,之前凡是生意好点的都被宋记找来的痞子逼走了,因为没法将整条街占为己有,宋家便将米面食生意完全占为己有,其他家若想卖米面食要从这三家订,价钱翻一番,若谁敢私自出售米面食谁就会被逼走。小大姐也知道对于码头的人、走水路的过客米面食才是最受欢迎的,可被宋记这么一搅合,没人敢再在这条街上卖米面食,宋记占了独一份,逼得当地人不得不自带干粮。有一阵所有摊子不许接待自带干粮的,那次差点打起来,宋记理亏,这条规矩虽然废除了,可自带的毕竟少数,宋记还是赚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