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菜馆安静的后厨内,只闻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苏娴双手抱胸背靠在料理台上,苏婵靠着后门,双手插在裤兜里,屈起一只脚抵在门板上,苏烟笔直地立在墙根下,垂着头,三人均一言不发。
苏妙站在窗下,在他们每个人脸上扫了一眼,顿了顿,低下头,轻声道: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爹的私房菜谱偷拿出去给周诚,我不该听信他的那些说辞。”
三人因为她在沉默后突然开口回过神来,苏娴看了她一眼,皱皱眉:
“你想太多了,老头子是因为身体不好一股火冲上来才没的,一本菜谱算什么,他写的菜谱他会不晓得,再写一本不就成了,还能因为那个气死?”
“就是,说到底是厨房管理的问题,厨房管理对酒楼何其重要,把来历不明的东西给客人吃那是酒楼管理的失误。我不是在责怪爹,但这事跟二姐没有关系的,是周诚不是个东西。”苏烟连忙说。
“要不,我去宰了那个混账东西?”苏婵看着苏妙,语气冰凉地问。
“你在这时候问这种问题,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吗?”苏娴眉尾一抽,哭笑不得地反问。
“我又不想给二姐惹麻烦,若二姐想让我去宰了那个混账,我就去。”苏婵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二姐让你去死你去不去死?”苏娴有点恼火,没好气地说。
“不会。”苏婵斩钉截铁道。
苏娴乜了她一眼,转头望向苏妙,淡声问:
“你去品鲜楼见了周诚,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回来问你们,这算不算是不共戴天之仇?我们身为苏家的儿女,要报仇吗?”
三姐弟沉默下来。
思忖了良久,苏娴蹙眉道:
“严格来讲老头子是病故的,当初那件案子也压根就没过堂,是私了,没宣判就翻不了案。”
“那个知州又被调去不知道的地方当知府。况且也没有证据指控佟家和周诚。一切只是二姐的猜测罢了。”苏烟说。
“但品鲜楼被佟家和周诚使诈骗去,的确不甘心。”苏婵沉声道。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接着齐齐抬头望向苏妙。苏妙看着他们三个人。思忖良久,笑了一笑,轻声道:
“目标,早日回丰州。挤垮一品楼,拿回品鲜楼的招牌。完成爹的心愿,让品鲜楼成为‘丰州第一楼’。”
苏烟用力点点头。
苏婵难得笑起来:“二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就是个打杂的,在哪都一样。”
“回丰州啊。虽然在这儿也住惯了,不过还是丰州好,有钱的男人比这小破镇子多。东西卖的也齐全。”苏娴越自语,双眼越闪亮。“丰州的学堂也比这儿好,烟儿可以念个好学堂,早点考取功名。”
“最后这句才是人话。”苏婵看着她,哼了一声,说。
“死丫头,你再给我说一遍!”
“有钱的男人不可能会看中你,除非瞎了眼,你还是少做梦,多给自己存点棺材本吧。”
“你懂个屁,那万一要有瞎了眼的呢!”
“原来你一直在找瞎了眼的。”
“少管我!你才是,都十五了,赶紧学老二找个小回儿那样能上门给你洗衣服做饭的吧,你这种针捻不动饭不会煮念两页书都能睡死的死丫头就是瞎子都不会娶你!”
“不劳你操心。”苏婵压根不在意,凉凉地说。
又来了!
苏妙无奈地揉揉太阳穴,顿了顿,插嘴道:
“关于周诚和佟家的事,我觉得还是别让奶奶和娘知道比较好。”
“这是自然,她俩要知道了,一定会不管不顾地闹起来。”苏娴深以为然,顿了顿,皱眉,愤愤地说,“一想起这事我就来气,周诚他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和钱爱那个贱婊/子跑了,那贱婊/子的爹娘更不是东西,女儿跑了他们连屁都不放一个,早知道最开始出事筹钱时就应该先把那个贱婊/子卖进楼子里去!”
“大姐!”苏烟觉得她说话太难听,又恐苏妙听得刺心,面红耳赤地提醒。
苏妙不以为意,周诚跟她本人本就没什么关系,从客观角度看,从前的苏妙那性子也的确不讨人喜欢,别说男人,就是连自家姐妹都很讨厌,也难怪未婚夫会跑。恋情的成与败并不重要,她想要的是品鲜楼的那块招牌。
姐弟四人达成共识,才走出厨房就看见同贵撑着伞冲进来,一半衣服都湿透了,同喜忙拿手巾给他擦。
“这么大雨,你干吗去了?”苏妙惊诧地问。
“师父,纯娘不知怎么突然哭了,回大哥叫我去送伞,结果纯娘死活不肯回来,非要回家,我只好把她送回去了,这雨下得还真大!”同贵擦着头发,委屈地说。
纯娘哭了?
苏家四姐弟一齐望向坐在遮雨棚底下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小狐狸的回味,回味见苏妙望过来,顿了顿,把头扭了过去。
肯定是因为他!
苏妙头疼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踏水声噼里啪啦地响起,三个身穿巡检房制服的人披着蓑衣冒雨冲进苏菜馆,才一进来就甩了一地水珠。
这么大雨还有客人来实在新鲜,苏妙微怔,定睛望去,那三个人摘去斗笠抬起头来,竟是许久不见的王豹、张虎和赵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