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忽然响起了一道声响。
她从指缝间看了一眼,才恍然惊觉到了什么。等放下手的时候,她脸上的泪已经全乎都和那血污沾染在一起了。然而,那双茶色的眼眸却在这夜色中显得熠熠夺目。
立在三四步之遥的那人看似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尚未长开却已经是面如桃瓣,可以预见将来的风流韵致。他一身蓝锦缎袍,脚上蹬着一双银丝滚边的皮靴,像是位金贵的世家小公子。
只是,这样的人哪里会像是突然出现在那生僻巷子中,又怎么能碰巧遇见自己而出手相救?那时候的揽光还怎么会不晓得这世间种种,皆是有缘故的,而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少年的那双眼睛微微一转,好似已然东西了她的此刻心中所想,低声问道:“你是宫里的人?”
四野都是落败的荒草,积雪东一块西一块的堆在那,斑斑驳驳。她所扶着的,也不过是一块残垣断壁。什么响动也没有,除了这一句“你是宫里的人?”
之前她发了疯得想要旁人知道她是明月公主!是明月公主裴揽光!可倒是现在,这些却都被一路狂奔时候的颠簸都颠得烟消云散了去。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后就猝然转身狂奔。
可几乎是立即的,那个少年一把揪住了她头发,拽得她头皮麻!
“你跑什么?”他声音还带着笑意,就好像到了眼下,她已经是在他手掌间不能轻易逃脱了一样。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逃?
“你刚刚还不知道逃。”他也不放开,微微轻责着提醒了一句,那手揪住不放,一面转到了她的面前,“你是皇宫的人。”这句话已经没有了不确定的疑问,而只是一句肯定沉吟。
少年的目光一寸寸的打量着揽光,目光中好像有什么希翼一样的亮彩在流转,“你是那场大火出来的?”
不久前的那场大伙,将皇宫也烧塌了半座,有宫娥太监乘乱从火场逃到了民间来的。她咬着下唇,看着他就如同是在看着什么居心不良的人一样。
“我叫詹春。”不理会她的冷漠和戒备,少年自顾自的开口说话。他神情轻松,即便是跑了这么长的路也没有见到有一丝喘息不定。“那你要回皇宫吗?”
要回皇宫吗?
这句话在她的脑中一遍遍的响彻了起来,自然想回!那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她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呢?可这心思和不忿只能在她的心底深处叫嚣,勉强克制,她才能不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如同是一张冰雪雕刻出来的脸,叫人不容亲近,也不能看出她神情有丝毫情绪。
“我不是。”
锦衣的少年显然不信,噗嗤笑了起来。他更是轻慢的揪了揪的她脑后的辫子,“你明明就是。”
她伸出指甲狠狠的抠入那只手里面,“我说了我不是!”这尖利且急躁的声音发出,配着她如今这狼狈模样,叫人不由自主的怔愣。可詹春却浑然不觉得自己手上有丝毫的痛楚,他只是依旧带着春风笑意。
“你不是?”喃喃的念了一声,他原本的声音就带着少年该有的清脆,细腻而干净。
不过,他这迟疑了片刻又自己笑了起来,“你不是,那明月公主又是谁?”
她这才停止了动作,一双眼睛惊讶的望着他。明明都已经是知道自己是何人了,却为什么还要一开始装作不认识的问她是不是宫中之人?
“我——不——是!”想了想,她终究还是一字一字的坚决否决。眉宇间的神情这样的坚决,叫人不信她的这番话会是蒙骗之语。
詹春凑到了她的眼前,靠得近,他长长的睫毛都能触到她的肌肤。“听闻……明月公主的眉尾有一颗红痣。”他这样娓娓道来,一面用指腹摸了摸她的指腹。
那地方原本有血污挡住了,如今被他抹得干净,果然是出现了一颗如血一样殷红的痣。
这颗痣的存在叫她不容抵赖。明月公主眼尾带痣,诚然如此,但知道的人却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