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姐妹再次重逢,总是有很多感慨。如今夏荷,青璃都已经嫁人,身份上也有差距,但是姐妹之间那种感情深深藏在心底,彼此间都很珍视,从未疏远。
青璃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人,即使有时候她并不需要谁帮助,可谁对她好,她都会记下来,然后加倍回报,或许这是在现代时候养成的一种习惯。
夏家姐妹要在平阳小住一段日子,一直到中秋过后,以后叙旧的时候还多。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很快到了晚膳时辰,青璃极力挽留,二人推拒,执意离开。
走之前,青璃让于嬷嬷包了一些家里的瓜果,还有干果蜜饯,都是空间出品,品质自然比外边高了好几个层次。
一直把夏家姐妹送出了垂花门,见马车渐行渐远,青璃这才转过身子。于嬷嬷一脸八卦地往前凑了凑,问道,“小姐,您打扮成异族女子的事情,怎么没和老奴说?”
青璃面色黑了一下,她一个做主子的,随心所欲,又必要和下人交代那么详细?青璃勾勾嘴角,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于嬷嬷一眼。
越是这样,就说明其中有事儿,于嬷嬷心里兴奋,夹杂着好奇,她转过头给麦芽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麦芽问出口。
“小姐,您这么美,就算用头巾遮面,也不能掩饰您的风华,溧水城一定不缺登徒子……”
麦芽暗中对着于嬷嬷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以前是她实心眼,说话直接,为此经常得罪人,今非昔比,她已经掌握了说话的艺术。于嬷嬷想推着她下水,当枪使,根本就不可能。
“麦芽,你有话就直接说。”
青璃皱眉,原来麦芽是个直接爽利的性子,现在也学会绕弯子,比于嬷嬷聪明点,话中有话,给她戴了顶高帽。
被自家小姐拆穿,麦芽脸一红,她是好奇,但是小姐不说她也不会打探,都怪于嬷嬷,非要推着她出来。麦芽尴尬地承认,“奴婢就是想知道您还有什么奇遇。”
“奇遇?也没什么,被溧水城知府老爷抢去做十三房小妾算不算?”
青璃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路走,沿途观赏花花草草,她说得漫不经心,似乎这件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秋日,到了申时正,太阳就有了落山的迹象,光芒也不如白日里那么刺眼。这个时候气温刚刚好,在花园里散步,心胸开阔。也只是离开几天而已,青璃却觉得每一处都和离开的时候不同,有了新变化。
“小妾?”
于嬷嬷惊叫一声,自家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就算是在京都,也没人敢这么欺负自家小姐,当年三皇子提亲,至少也要给一个侧妃的名分,区区一个知府,四品小官,竟然敢如此放肆!
于嬷嬷倒是忘了一点,那里是大秦,而不是大周,不在自家一亩三分地,就是不能太过硬气,那会她的身份还仅仅是一个卑贱的异族女子。
“十三房?”
麦芽和于嬷嬷的思路不同,她脑子里立刻转开,十三房小妾,那么这个知府老爷也有四五十岁了吧?她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一脸猥琐相,肥头大耳的老头子形象。
“那后来呢?”
短暂的时间,于嬷嬷迅速镇定下来,她一手挥舞着帕子,小跑跟上,忙不迭地追问道,“小姐,那个知府大人怎么样了?”
“死了……”
青璃眼神一闪,沉默了片刻,这才吐出两个字来,声音很轻很轻。
这个结果,于嬷嬷和麦芽都不惊讶,如此亵渎自家小姐的人,除了宇文鲲和耶律楚仁还在蹦跶,其余早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就算小姐心慈手软,少将军知情后,也会大开杀戒,那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文氏正在花厅里洗漱,见青璃进门,忙接过仙草递过来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渍,“小璃啊,今儿让厨房里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水煮鱼里面特地多放了红辣椒和花椒,保证够味儿。”
“谢谢娘。”
青璃上前接过布巾,洗过手,取来面脂,帮着文氏涂抹一层。文氏不习惯吃太辣的食物,偏好清淡,府上做菜有时候为了迎合她的胃口,少油少盐。而青璃看着没有颜色如水煮一般的蔬菜,吃不下去,后来厨房只得每次都做上两份。
秋日里天黑得早,文氏作息也很规律,用过晚膳,青璃陪着她在后花园走一会儿,有时候去二层的小楼登高望远,等到天色黑下来,她吃药之后便早早地歇下。
洗漱过后,丫鬟婆子已经摆好晚膳,青璃扶着文氏到饭桌前,婆媳二人对着坐下。桌上摆着几道菜,有青璃喜欢吃的水煮鱼,麻辣猪蹄,几样配菜,还有文氏用的素菜,那素菜就和水里捞出来一样,油绿油绿,就是让人没一点食欲。
“小璃,咱们中秋不如去泗水城吧,你和谙儿也能夫妻团聚。”
文氏替青璃夹了几筷子素菜,让她一样吃一些,荤素搭配才好。文氏用筷子挑了两下米,突然开口道。
这个提议青璃正准备饭后和婆婆文氏透露一下,没想到文氏先提出来,青璃顺水推舟,假装乖巧地点点头,“娘,咱们今年要和北地的将士一起过节吗?”
“这个……看谙儿的安排。”
文氏略微思索了一下,她当年有青云之志,可惜身为女儿身,无法参加科举。嫁给淳于老将军之后,这个心思就淡了,如今也没了那种情怀,她考虑的是会不会给儿子淳于谙添麻烦。
“娘,我会派人给夫君送信的。”
无论是多么独立的女子,嫁人后不是从夫就是从子,考虑的永远是他们的感受,这个时代正是如此。淳于谙要是知道她们到泗水城去过中秋,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事先通知一下也好。
晚膳结束之后,青璃和文氏照例在院子里散步,正赶上夕阳西下,天边还有一点光的余韵,府上假山流水,秋风吹过,泛黄的枯叶萧萧落下,在过不久,这里的树木花草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平阳整个冬日都被一片纯白色笼罩。
“小璃,你和谙儿还没有圆房吧?”
文氏走在前面,回过头轻笑一声,见青璃瞬间呆呆的表情,越发觉得可爱,她轻轻地掐了一下青璃的俏脸,以前做梦都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儿,结果生出来的清一色是小子,好不容易等到大儿子成亲,娶进门可心的小媳妇。
“娘,这……还没。”
青璃倒不是害羞,就是没想到文氏突然这么说,她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拿不准婆婆是个什么意思。
“恩,娘就是问问你,你现在还小,等到及笄之后吧,虽说咱们大周女子十三岁嫁人也不是新鲜事,但那都是日子过不下去,急需卖女儿的,年纪小,骨盆未长开,生产那就是进了鬼门关。”
这样的话文氏早就想说,她是真心疼爱青璃,可和大儿子淳于谙一向没什么话说,她也不好私底下交代,只能劝劝青璃,千万不要由了他胡闹。
“娘,我知道的,夫君也是这个意思。”
青璃用手绞着帕子,垂下头,故作羞涩,心里被感动溢满。看看自己的婆婆,再看那些大户人家的主母,恨不得媳妇早日开枝散叶,就是个生产工具,有的还要把莺莺燕燕塞进儿子的房里监视。
“你们心中有谱就好,毕竟我这个做娘的是过来人。”
婆媳两个人走进亭子里,有丫鬟立刻上来两个坐垫,文氏拍了拍青璃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二人喝着茶水,看着夕阳下的景色,闲聊。
文氏的状态和一个月之前有很大不同,现在吃了药,虽然身子虚弱,但是已经不咳血了,饭量也比以前增大不少,每天都能找到事做,日子比在京都多彩。
“谙儿小时候还是个粉团一样的小奶娃,那会儿喜欢哭闹,丫鬟婆子拿他没辙,只能一批一批地换。”
文氏托着腮,眸子里温柔地能滴出水来,回忆当年,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一晃,这么多年,他长大变了一番模样,而我也成了老婆子。”
“娘才不老呢。”
青璃拉着文氏的手撒娇,每次问淳于谙以前他是不是哭闹过,那魔头都会立刻炸毛,然后紧绷着脸反问她,记不记得一岁以前的事。他那意思,自从一岁以后,再也没有哭过。
“傻丫头,娘真的老了。”
美人迟暮,总有这么一天,心境也和当年不同。当年她饱读诗书,高门嫡女,看似柔和,内里却是个孤傲的性子,多年之后,早就不似从前的锋利。
文氏总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自从第一次见到青璃,就情不自禁的喜欢,或许这就是世人口中常说的缘分。几年之后,青璃终究进了自家的门,嫁给儿子淳于谙。
“娘,您看您的头发,没有一根白发,脸上也没有皱纹,您说您老了,让别人怎么活啊!”
青璃鼓着脸,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更加取悦了文氏,她拉着青璃的手,笑出声,“你这个机灵鬼是在邀功啊,娘怎么没白头发,自从喝了你给调制的汤药,石榴梳头每次都是一惊一乍的。”
文氏重病,头发一夜之间花白了大半,有一段日子她甚至不敢照镜子,慢慢地,人也跟着抑郁起来。
青璃是真心心疼婆婆,这么多年,夫君,儿子都不在身边,一个女子独守空房,整日忧心,如今到了能过好日子的时候,身体却不行了。她从空间里找到首乌等几样药材,压成汁水,让文氏用这个洗头,又用黑芝麻等食疗,很快便有了效果。
“贫嘴!”
文氏怜爱地掐了下青璃的鼻头,婆媳畅聊,直到夕阳西下,天已经半黑了,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于嬷嬷和麦芽二人铺好了床帐,又打来热水,服侍青璃沐浴,好不容易回到府邸,她想好好睡上一觉,最近在溧水城总是感觉体力透支。
八月十二日一早,早膳之后,府上几个管事的婆子到花厅回事,青璃交代府上下人做棉衣等琐事,自家不怕花银子,找一家口碑不错的绣坊,请人上门,给每一个人量体裁衣,到时候她这边会给出图纸,一切照图纸上做。布料库房里堆积太多,大家自行选择,到时候绣坊出人工就好。
青璃对下人格外大方,布料都是打劫来的,很多是泗水城里的存货,空间里还有大量库存,她就转移一部分到家里的库房,一些结实用挡风的棉麻布不错,正适合做棉衣。
“少夫人,咱们一人一套棉衣就够穿了,旧年也有剩下来的,两套是不是有点……”
冯婆子欲言又止,主家仁慈,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大贡献,总是特别被照顾,心里不安。
“是啊,少夫人,咱们够穿,就是那车夫小厮,多做上一套,出门在外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