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煜那黑着的面孔终于被她这番浅薄热情的模样给逗得不再满面乌云了,他洒脱地起身,指指地毯上掉落的茶几一角:
“连这个一起结账!”
“是。”女店员悬着的心松了口气,她不用担心从自己的工资里扣除损失费了。
宋书煜说完掏出钱包,从里边众多卡中抽出一张递给她。
“请跟我来。”女店员恭敬地接过卡,放在盛着戒指的托盘上,起身走出贵宾室。
宋书煜淡定地跟着她过去爽快地刷了卡,然后接回卡和发票,拿出钱包收好,转身就往外走。
女服务生小步跑着跟在他身后,恭敬地把他送到大门外。
“宋先生,你似乎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女店员跟在他的身后,看他一点都没有回头的意思,不由小声地提醒说。
“六十六号店员,我记住了你的号码牌,至于名字,到了那天,如果有必要,再说吧,我这念头也估计就是神经过敏、临时脱线了点。”
宋书煜脚步连停顿一下都不曾,就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跳上车,加大油门快速地离开了。
他的心里火烧火燎的,拿出手机拨通桑红的号码,半晌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里边一个冰冷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让他气恼地顺手把手机摔到一侧的座位上了。
关机!
她竟然给他关上手机了,玩失踪?
他正琢磨着桑红会到哪里去,旁边那座位上的手机就响了,他觉得心脏砰砰地跳,这就回过来了,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宋书煜以为是桑红回了电话过来,不由惊喜异常,伸手一把抓了过来,一看上边跳跃的竟然是秦洛水的名字,当即就苦笑不已,这哪跟哪啊!
这女人真是一个会折磨人的小东西!
他一阵心烦,抬手拿了车内的耳机戴上,按下了接听键。
“书煜,你们在哪里?要不,我现在过去?”秦洛水的声音里少见的小心翼翼。
宋书煜想到他那个添堵的侄儿秦青,虽然知道今天这一出戏和秦洛水没有关系,却也不自然地有些迁怒与他,沉默了一会儿口气淡然道:
“她——没有和我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洛水一听他这样说,就明白他没有追上桑红,当即就宽慰他说:“别太担心了,桑红一贯都是懂事的,别扭过这阵就会乖乖地和你联络的。”
“我可不会这么认为。”宋书煜听他说得轻巧,不由气恼道,他的心可是不上不下地悬得难受。
“别这样带着情绪开车,我已经仔细地问了情况,刚刚教训了那不长眼的小子一顿,要不,待会儿咱们见见,你有什么就直接问他好了,完了一起琢磨一下这事儿咋办。”
秦洛水听出他的话影子,知道他气得不轻,不由就头疼起来,这事儿可怎么收场啊。
“别让我看到那小子,我怕会控制不住火气。”
宋书煜毫不掩饰对秦青的厌恶,不是碍于秦洛水的面子,他也用不着顾忌什么,哪里会有这憋屈。
“呵呵,好,那我就让这小子滚回他老爸那里,改天让他们父子一起过来给你赔罪?”秦洛水干笑着试探。
“说了别让我看到他,你丫话听到裤裆里了?”
宋书煜被他话里那小心翼翼给弄得暴躁起来,他又没有对着这货抱怨什么,这副孙子一样的姿态,让他觉得十分难受,彷佛全世界的人都是一副他愣是要逼良为娼的模样。
秦洛水一听宋书煜爆了粗口,心底才放松了一些。
他了解宋书煜这人,他要是对你客气,那绝对是疏远划清界限的意思;而他要是毫不掩饰情绪,那就是说这事儿至少不会再往深处计较了,就开了口:
“去我那里喝茶好了。”
“还是喝酒吧。”宋书煜觉得不能喝茶,那越喝越清醒的玩意儿,摆明了让他失眠。
“哈——你要买醉?”秦洛水讶异,“算了,你这样的时候喝醉了,大老爷们也太落魄了,我以前陪你喝酒从来都是高兴的时候才喝的,还是不要破了习惯好,今晚,不如一起喝茶吧。”
“行。”宋书煜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就答应了,方向盘一转就往秦洛水那地盘上奔了,喝茶就喝茶吧,大晚上的喝茶,摆明想让他失眠,可是就算不喝茶,今晚也注定无眠了,有人陪着失眠,也挺好。
桑红稳稳心神走进皮影戏演出馆,里边的观众很少,都是很传统的一些简单剧目,一部看完,也就不过四十分钟左右。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轻易就能进入情节,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依然无法看清简单的人物造型,耳朵竖着耐心听,却无法理解那些辞藻古雅的对白。
耐心地坐着等场内的灯光亮开,她竟然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知道再坐下去也不过是自我折磨而已,她趁着节目更换下一出的时候,起身离开了演播厅。
绕着制作精美的宣传版面和详细的皮影戏有关常识的大厅转了一遍,她觉得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于是,就信步走出了皮影馆,抬头看看对面那栋灯火明媚的酒店,她忽然很想念她和宋书煜在军校小窝里那柔软的大床,她很累,很累,现在就想像鸵鸟一样躲在被窝里睡一觉,躲过今天这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明天或许会有不同。
现在回去?桑红被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难道她下意识里已经把那小窝当做家了。
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和坚强,她毅然决然地冲着酒店走去,进了大堂,拿出包包里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她给自己开了一间房,然后就不顾周围那疑惑的目光,大模大样地进去冲了澡,爬上了大床。
当然,心情不佳的她,哪里会顾得上分辨出那些陌生的目光里,竟然隐藏着一双确定是她之后的阴鸷怨毒的眼睛。
桑红洗了澡,眼睛瞪得大大的,无论她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多大,那上边狗血的故事情节也无法进入她的大脑,她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躺着,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这边滚到那边,那边滚到这边,无论这靠枕多么柔软,她总是靠得不舒服,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想念那个结实的一直给她充当靠枕的臂弯。
死木头——坏木头——她愤愤然地拿着小拳头捶打着身边的靠枕。
为什么打了秦青,让这件很单纯的事情,演变成貌似争风吃醋的闹剧,他这抽什么疯啊!
想了想,看看时间刚过九点,还不算晚,就开了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一开机就看到了一条条的短信,大致看一下,都是秦洛水叔侄儿俩的,说是很担心她,让她看到短信就抽空联络一下。
桑红心底有些埋怨秦青的心思顿时就散了,又看了未接来电,依然如此,那个熟悉的号码,竟然就只打了一次。
可是她一看到那个名字,心竟然有些甜甜的,眼角竟然有些涩涩的,他还是担心她在意她的,她的视线也紧紧地粘连在那个让她一看就心生温暖的名字上了——小鱼儿。
小鱼儿——小鱼儿——小鱼儿……
她用指尖描画着那个名字,口中喃喃道,旋即颓然地联系起今天的事情来,他哪里还是那个让她心生依赖和喜悦的小鱼儿,简直就像是凶残的食人鱼!
想着就气狠狠地把他的号码名字修改成了凶恶食人鱼!
这才满意地关了未接来电的页面。
桑红看看时间,看看妈妈的号码,还是按下了拨出键,放在耳边,只听滴地一声响,那边就接通了,快得让桑红有些傻眼。
听着妈妈那熟悉的呼唤她的声音,她觉得满腹的委屈唰地就涌了上来,百感交集的情绪,却只能变成轻轻的一声哽咽声“妈——”
“红红,听秦总说今天你去宋家给宋老太爷拜寿了?”爸爸那兴奋的声音顿时就传了过来,那边还传来了一声林青燃的责怪,显然是老爸抢夺了她的话语权。
“去了。”桑红有气无力的回答,带着丝委屈的尾音。
“怎么了?他爸妈不待见?他们家亲戚都眼高于顶?啧……我早料到了,他宋家有钱有势,那么些趋炎附势的亲戚一定会看轻你。”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料想之中,桑大伟粗声大气地说着,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女儿此刻悲惨的小模样。
那边传来林青燃那嗔怪的声音:“大伟,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桑大伟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过随意,想到女儿现在的可怜模样,他这番话不是给她添堵吗?当即就心虚地把手机放到林青燃的耳边:“你说——你和红红说。”
自己凑过去耳朵听着。
“红红,怎么了,今天是不是很累?”林青燃的声音带着慈爱,让桑红噙着的泪水就那么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桑红忽然想到妈妈的心脏病,她怎么能受了点委屈就这么晚给妈妈诉苦,如果说话不注意,还不得把她给吓住,啊啊啊,妈妈身体不过是好了几个月,她这不孝女就忘了妈妈的心脏曾经是多么脆弱了,真是该打!
她慌忙调整了声音,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妈——妈妈,嘿嘿,我——我挺好的,你的身体怎么样?”说着她拿起被角把滚出眼角的不听话的泪花花给擦干了。
“别打岔,到底怎么了?我的身体没事,都能掂起十斤米上楼了。”
林青燃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那就是个牙齿打掉和血吞的硬气的丫头,估计这么忍着是不想给她添堵。
“唔——了不起,老爸,咱们家的无敌女金刚开始小荷才露尖尖角了,是不是,老爸?”桑红听林青燃说话的模样,知道她的身体正越来越好了,不由开心地咧咧嘴,无声地笑了。
桑大伟顿时也闷声闷气地瞧着老婆笑出了声,她还有脸说,当时累得那脸刷白,让他都快吓死了。
“红红,今天受气了?”林青燃追着话音儿问她。
“你女儿我这样的人,谁能给我气受?除非我自己犯贱!”桑红说着觉得自己就是个犯贱的货,都被他那么对待了,还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