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你没有想过她们可能是你以后犯罪事实的目击证人吗?”
“我已经——把真相告诉她们了,她们也——选择了相信。”
“那是在大海上,她们需要借助你们三个人的力量逃生,现在你们都摆脱了困境,你是不是因此而担忧?”
“是,可是我能怎么样?虽然杀死一个人和杀死几个人的结果都是一样,可是那样血腥的噩梦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你杀人的动机完全可以很理直气壮的,为什么你的心理负担会这么沉重?”
“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人——可以理直气壮这样的念头,杀死他只是因为,那时候他的枪就正对着我们,我那是本能反应;
我如果不把他杀死,即便他的枪没有准头,只是把救生艇打破,我们也会死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人在大海上会那么的渺小。”
“那你为什么自责?”
“因为至今都没有听到其他救生艇上的人获救。”
“这不是正好吗?没有敌对势力的人获救,就没有人会主动再提那件事情,对你来说不是坏事,你为什么还担忧?”
“他们获救,我可能就会面临牢狱之灾,即便身败名裂,我还活着;可是他们死去,我总觉得是因为我把他们的船炸沉才造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常常情愿死去的是我一个人。”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老女人担忧地拧了眉头,这个女孩子的大脑深处,竟然这样纯净。
“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是因我而起。”
“你凭什么这样认定?”
“本能。”
“你是不是也曾经把你妈妈体弱多病归结为你的出生给她的身体带来的冲击?”
“是。”
“你为此内疚过吗?”
“内疚,我常常觉得我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错误;谁遇到我都会因为我而遭受不幸。”
……
这样阳光这样机灵可爱的女孩子,心里竟然装着这么沉重的担忧,这是一种十分典型的失败心理归因综合症,这也是她的心理出现危机的直接诱因。
老女人觉得今天疲倦极了,被这小丫头逗得兴起,竟然一天里做了这么多的活儿,不过她很满意,这个志愿者拥有纯正的人生观和内心世界,她相信如果桑红了解到心理学的神秘和对改造这个世界的巨大作用,假以时日,她们一定会创造奇迹的。
她用金笔敲击了自己的牙齿,桑红缓缓地睁开了眼,茫然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灵气,她有些惭愧地笑道:“怎么一不小心我竟然睡着了?你怎么不喊我?”
“桑红,你是个好孩子,你会幸福的。”老女人温和地拍拍她的头,递给她一杯水。
“奇怪,这种又累又舒服的感觉真奇怪,好想睡一觉哦。”桑红说完接过杯子仰头喝下。
“你想和我共进晚餐吗?”老女人问她。
“晚餐?——啊——都过了晚餐的时候了,很晚了吧?不行,我得回家了。”
桑红惊愕地反问着,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去,身手伶俐得让老女人赞叹。
她侧头正要走,看到老女人那优雅地站着的含蓄微笑的模样,不由摸摸头,傻乎乎地咧咧嘴:“这样走了好像很没有礼貌,额——今天真的谢谢你,遇到你我很幸运,很乐意为您效劳。”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共进晚餐的邀请呢?”
“嘿嘿,这可能是因为我不是男人,你的魅力电不到我!”
桑红说着转身走回去,用力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小声说,“麦瑞婆婆,今天和你见面,虽然很累,可是我心里却意外地很舒服,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一定要给你当个最好的志愿者,因为你让我觉得很亲切哦!”
“你也让我很满意,我们都不虚此行,希望能在m国的研究中心再见到你。”老女人拍拍她的背,看着她认真地说。
“婆婆,你不是说要陪我揪出幕后的黑手吗?”桑红觉得这话好像是说她们的下一次见面会是美国一样,这让她有些惊慌。
“放心好了,我会做出很周密的安排的,你现在成了我们的志愿者,自然有保护你的义务,我绕了半个地球飞过来,就是因为在亚洲寻找到一个高素质的志愿者非常难。”
老女人想着到底是小女孩,再沉稳聪明又如何,脆弱和天真总是一不小心就会流露出来,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更觉得喜欢。
“我让人把你送回家?”老女人建议道。
“不要了,既然你都说了可能有人监视着我,还是让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桑红想到她那个酷毙了的豪车,一点都不想再坐。
“别推辞了,不会让人追踪到的,把你送到离家很近的一个公共场所,比如超市什么的地方,你自己下车回去好了。”老女人提了个折中稳妥的方案。
桑红看她执意要送,就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和她道了别,跟着司机下去了。
桑红一天被催眠过两次,自然十分困倦了,到家看不到宋书煜,就一个人吃了点东西,洗洗睡了。
这几天晚上,宋书煜回来时,她都已经睡了。
只是今晚她是真的入睡了,而往常都是装睡或者处于半睡半醒的朦朦胧胧的境界而已。
那她为什么只好装睡呢?
因为她一旦睁着眼睛看到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会叽叽喳喳地像小麻雀一样,把白天一天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一遍。
宋书煜工作了一天,已经十分疲劳了,却依然努力地打起精神,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她会把采买的那些首饰衣服一样样地说给他听,把这样琐碎的事情,当成自己兴趣和生活的核心,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觉得自己太寂寞了,她对他充满了思念,对,就是思念,即便他现在真真实实地躺在她身边的床上,甚至他正在极力地做着那件亲密无间的事情,她也是想着他,想着如果他能天天都这样在自己的身边,该有多好。
如果她只是需要倾诉倒好罢了,可是她已经有点怨妇的心态了。
她常常一不小心就会说出口气很恶劣的埋怨他的话来。
比如,早上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她会对着满桌子的菜毫无胃口,委屈得几乎吃不下饭;
白天无论她做什么事情,她总是幻想着他在身边,陪着她说话,发表看法。
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从来没有想过宋书煜会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竟然会有无声的叹息:
“红红,我知道你很闷,无聊的话,你可以去找找莱利景甜她们玩玩,或者听说洛水的设计部要举行大型的服装秀了,你可以去捧场,顺便找找自己喜欢的衣服……”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她眼睛里那隐忍的泫然欲泣的泪水。
当桑红抽抽噎噎地说完自己一个人在家时候的寂寞或者想到部队就会抑制不住泪水的时候,宋书煜脸上的自责再也掩饰不住。
“我给你约的心理医生,这么久了,你有没有去看过?
红红,我没有见过你这样脆弱无助的模样,这很危险,心理干预是一种简单的对心灵的保护,所有人,不单是你,包括我在内,都有淤积在心底的黑暗情绪,这很正常;你这样呆着,连即将到来的婚礼都无法让你充满幸福感和安全感,这事情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