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非常严肃地说:“不开玩笑,是真的已经卖了,房子不能租给你了,你们赶紧搬东西吧。”
一屋子正在忙碌的人都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房东和他带来的三四个人。
于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心慌,只觉得房东在搞笑,仔细一想,前两天订酒席的事没准也跟这个有关:“你什么时候卖的房子?过户了吗?”
房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支吾了一下:“还、过了,已经过了。”
“今天不是才上班,就已经过户了?”于路好笑地说。
房东抹了一把额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一会儿就去过户,我是提前来通知你,今天一定要搬走。”
于路打量一下房东:“是不是黄建功买了你这房子?给了你多少钱?”
房东脸上有些不自在:“你别管我卖给谁,反正我已经卖了,买家要求我清空旧房客,他自己要做生意。”
于路抱着胸,用鼻孔眼瞅着矮个子房东:“你说清空就清空,你说搬家就搬家?皇帝杀人,也要秋后问斩,你倒好,斩立决啊。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房东没想到于路完全不惧他,语气也难听起来:“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房租和押金已经退给你,不租给你了,你赖着不搬,我就叫人来帮你搬!”
房东身后的人也说:“你们也要讲道理,人家房子不租给你了,就识相点赶紧搬走。你不搬,我们来搬。”说完捋了袖子就要进屋来。
阿海往于路旁边一站:“你敢动一点试试!”
张易伟已经过来上班了,他很兴奋地捋起两个袖子:“海哥,不用你动手,谁敢来搬东西,我就把谁给扔出去!看谁不怕死!”他很久没打架了,手还有点痒痒。
房东顿时有些气急,他放大了嗓门:“你们简直就是一群强盗、无赖,我不把房子租给你了,赶紧给我搬走,不搬我就报警了。”
于路忍不住笑了:“贼喊抓贼。你要报警?我还打算报警呢。租房合同写得清清楚楚,你说搬走就搬走,你说出的话当放屁?你把你吃过的屎当着我的面吃回去,我就现在搬!我没有任何违约行为,你没有权利说搬就搬,就算是要毁约,那也得提前通知我们,这事闹到中央去我都占理。对了,阿海,我记得合同上说了,一方违约,还要赔违约金的吧?”
阿海冷冷地说:“合同没到期,房东要求提前中止合约,那就得赔我们违约金,还有我这店子的装修费,饭店搬家生意所蒙受的损失,你全都给我算清楚了,一分钱都别想少我们的,再来提搬家的事。咱们这个月还有几天到期?”
于路说:“还有半个多月。”
阿海伸手指着房东,目露凶光:“你他妈的让我恶心,这个月底就搬,押金、违约金、装修损失、生意损失,全都给我算清楚了,算不清楚咱们就法院见。现在给我滚蛋,谁敢来我这捣乱,我就卸下他的胳膊,不信你们试试!”阿海长得本来就冷酷,额角又有一道疤痕,眼珠子一瞪,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房东被阿海这一瞪,吓得往后一退,他原本以为于路是个摆路边摊的小贩,没什么见识,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怕,道理还说得头头是道。“你现在不搬也行,接下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是不会负责的。”
“滚!”阿海瞪了对方一眼。
房东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于路皱眉说:“肯定是黄建功搞的鬼。”
阿海说:“除了他,也没别人了。这狗|日的,总是在背地里搞鬼,上次来检查也是,我看他就是欠收拾,别让我揪住了。”
“你说那个订酒席的是不是他安排的?”于路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阿海说:“等明天看看就知道了。今天留点神,我估计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张易伟在一旁说:“海哥,要不要跟宏哥说一声,让他安排几个弟兄过来看着点?”
阿海说:“现在不用,光天化日之下,我料想他还不敢怎么样。”
于路心里有些不舒坦,这黄建功就像条毒蛇一样阴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咬你一口,他很想将这个贱人揪出来打得他不能人道。
下午的时候,干货店的老板送货过来了,这是明天办酒席需要的。于路有些意外地跑出去:“刘老板,怎么亲自送来了?不是说好我自己去取货吗。”他昨天打了电话过去,说今天要从他那儿买些东西的。
刘老板笑着说:“正月里生意也没什么生意,就你一个大客户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你们送来了。放心吧,东西都是那你们要的上等货色,知道你们店里口碑好,不能砸你们的招牌不是。”
于路笑着说:“刘老板有心了。不过货还是要验一下的。”
“行的,行的。当然要看的,你只管检查好了。”刘老板将箱子从车上搬下来,让于路检查。
于路说:“阿阳,给刘老板倒茶。刘老板你先自己坐会儿,很快就好。”
阿海正在厨房里熬卤汁,听见外面的动静,便出来看看,见刘老板主动送货过来了,觉得有些反常,但也没说什么,和于路仔细检查着货物。东西都是些香菇、木耳、干贝、干鱼之类的干货,还有不少八角、桂皮、香叶之类的香料。
刘老板见阿海出来了,便笑着说:“你们慢慢检查吧,我不急的。”
这次要的东西不少,有些品相甚至还出乎阿海的预料,他回头跟刘老板说:“刘老板有心了……”发现刘老板并没有在喝茶,而是从里面出来了,他看着阿海望着自己,便笑着说:“看好了吗?我刚上了趟厕所。”
阿海说:“货还行,价格不变吧?”
“不变,当然不变的,还是那个价,你们是大主顾了,以后合作的时间还长着呢,要多照顾我们的生意啊。”刘老板笑眯眯地说。
于路直起腰来:“好,我这人一向好说话,要是东西好,价格公道,我会一直照顾刘老板生意的。看好了,来过称吧。”
看完干货,阿海回到厨房,揭开熬卤汁的不锈钢大桶搅了搅,鼻子抽了几下,发现今天炖的卤汁味道跟往常有一点细微的差别,他用勺子舀起卤汁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再用勺子搅动了一下,捞起锅底的鸡鸭等作料,仔细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一样,他脸色一沉:“阿阳!”
赵晓阳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师父?”
“刚才谁进了厨房?”
赵晓阳摇摇头:“没有谁吧。没注意到,我刚刚也在外面。”
“你过来一下,帮我把这锅卤抬下来,倒了。”阿海说。
赵晓阳诧异地说:“怎么了,师父,熬坏了吗?”
阿海说:“嗯,这次食材不新鲜,卤不能用。”
赵晓阳简直有些不能理解:“没有不新鲜吧,应该能用的。”
“我说了不行就不行,赶紧过来帮忙倒了。”阿海板着脸说。
赵晓阳算是见识到了阿海的严格,仅仅是因为食材不新鲜,熬了十几个小时的卤汁都不能用,他不死心地尝了一点:“我觉得挺好的啊,没什么不对啊。”
阿海说:“我说的你听不听?”
赵晓阳看他似乎真要生气了,赶紧帮忙:“好,好,听你的。”
两人将桶子从灶台上移下来,满满一桶子熬了十几个小时的卤汁全都倒进了下水道,阿海还亲自把做汤底的鸡鸭肉全都拿到附近的垃圾箱给扔了。
赵晓阳十分不解地说:“师傅,倒泔水桶也行啊,这样多浪费。”
阿海不解释,将桶子刷了刷:“我重新熬卤,看好了,以后厨房不许外人进来。”
赵晓阳点头:“好的师傅。”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阿海交代他:“你将冰箱里的鸡鸭拿出来清洗,重新熬卤。”
“好,师傅。这样会不会来不及?明天就要用了。”
“来得及,你赶紧去忙。”阿海自己则在厨房里仔细翻看着,查看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于路和刘老板结好账,回到厨房里,心情还挺好:“这刘老板还挺会做生意,居然还送货上门,省了我不少事。阿海你在找什么?”
阿海看了一眼赵晓阳,没有说话。于路看赵晓阳又在清洗鸡鸭:“卤不是已经熬上了吗,又洗干什么,要吊高汤?”
赵晓阳看着阿海:“师傅说刚才那锅卤不新鲜,倒了。”
于路意外道:“怎么不新鲜了,不都是同一批买回来的吗?”
阿海看着于路,朝他招了招手,两人走到厨房的角落里,阿海压低了声音说:“刚才我在卤汁里发现了罂粟壳,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
于路受了惊吓,瞳孔猛然收缩,声音也大了起来:“怎么会有那个?”
阿海摇头:“不知道。刚才刘老板来过,如果不是刘老板,可能就是店里的人,我估摸着,一会儿警察就该来了。我怀疑咱们店里还有罂粟壳,所以我在找。”
于路说:“咱们哪来的那个?再说你怎么知道啊?”
“以前有人用这个做过香料。我们是没有,但是架不住有人要我们有。”阿海脸色不太好,“应该是打成粉末状了,你找找,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就拿来我看看。”
于路赶紧去翻找了。
赵晓阳不解地看着两个老板咬耳朵,到底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两人最后在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找出两袋子两人都没见过的东西,这就是店小的好处,全部都是亲力亲为,什么都自己经手,什么东西都知道来历。阿海拿着那两小袋粉末状的东西,直接冲进了厕所里,连袋子都冲进去了。
于路说:“一会儿把大家都叫过来,叮嘱一下,不能随便让人进厨房。”
“有这个必要。”阿海说。
于路说:“我给耗子打个电话吧,这事让他帮我留意一下。”
阿海点头:“好。”
刘浩洋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激动:“我操,谁他妈这么缺德,让我知道了,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警察登门了,耗子也在其列,他冲于路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人投诉你这里非法使用违禁物品做香料,请配合我们的检查,如果没有这回事,我们会还大家一个清白。”
其实有不少饭店都用过罂粟壳做香料,据说可以提鲜,这几乎算是行业内的潜规则,但是要是真追究起来,这种行为就是欺骗他人吸食毒品罪,罚款、停业整顿、吊销营业执照都算是轻的,严重的还要负刑事责任。
幸好阿海发现得早,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无论是不是栽赃陷害的,正常营业肯定会受影响,哪一项处罚他们都承受不起。
好在现在社会办案,一切都讲究证据,警察并未在店里发现任何违禁物品,便带了些汤的样品回去检查。
警察走后,于路把所有人都叫进了厨房:“刚才警察来查什么,大家知道吧?有人举报我们这里用罂粟壳做香料,罂粟壳就是鸦片壳子,这个事要是真查出来了,这店就开不下去了,我可能还要去坐牢。这种撞枪口的事,你说我会不会去做?我得罪人了,有人千方百计想要我的店开不下去。所以以后请大家多注意一下,千万不要让外人进厨房。还有一点,咱们店里的人也千万不要眼皮子浅,经不起别人的诱惑,给点好处就昧良心做坏事,真要有人找你干这种事,他给你多少钱,你回头告诉我,我保准给得更多。”
赵晓阳说:“我操,刚才就是因为这个?”
阿海看了赵晓阳一眼:“以后大家都警觉一点,别让人钻了空子。”
赵晓阳猛点头:“好,我知道了。”
晚上忙完之后,阿海对于路说:“你带阿冰回去睡,今晚上我守店。”
于路说:“还要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