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颜书语的心里就越是紧张,颜书语终于崩溃了,她站在距离那具尸体十步远的地方,然后蹲下身去,再也不肯挪动半步。洛辰走到她身边,把她拉起来,颜书语整个人半靠在洛辰身上。
士兵走过去,将那尸体翻过身来,细细看了一回,然后转身对洛辰喊道:“回太子殿下,是何队正。”
洛辰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靠在他身上的颜书语觉察地很清楚。她站直身体,洛辰便大步向何队正的尸体走过去,颜书语看了洛辰的背影好一会,才抬脚跟上去。原来洛辰并不想她想的那样,无坚不摧。
何队正身上也有多处伤口,最致命的是那胸口上的那一剑,何队正应当是在崖上与人打斗时,胸口被刺中,然后倒向灌木丛,从山崖上滚了下来。
司徒远虽仍然生死未卜,但只要这具尸体不是司徒远,他们的希望就又多一分。
洛辰检查完何队正的尸体,又在附近走了几圈,他发现这山崖底下原本应该是一条河流,只是从险峭山崖上掉落下来的石块太多,累积的石块堵住了河流的河床,使之日渐干涸。
在这一片石块中,洛辰看见了一股细流,于是决定继续往下走。沿着细流方向走去,渐渐的,河道变得开阔了,这股细流也不再“势单力薄”,到了下游,俨然又汇成了一条不停奔涌的小溪。这里的想象不像前面那样荒芜,小溪附近甚至还有几乎人家。
这里有四间农屋,前三户屋子里已经没有人,重新燃起的希望又慢慢冷却下去。他们来到第四间屋门前,照例先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士兵们稍显粗暴地把门砸开,进屋去查看。
“太子殿下,司徒伙长在这。”
洛辰和颜书语闻言冲进屋里去,司徒远躺在里屋的床上,嘴唇有些苍白。颜书语颤抖着伸出食指在司徒远鼻前探了探,还有呼吸,是活的司徒远,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洛辰命人检查了司徒远的伤势,浑身一共有八处创伤,伤得最深地方在胸口,伤处只要再往上两寸,就会伤到心脏,实在是司徒远福大命大。
司徒远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过,可能是这户屋子的主人在山崖下救了司徒远,并带回到自己家中养伤。洛辰让人在附近搜寻,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也不知司徒远的救命恩人究竟藏在哪,如若找到了,他们一定当面道谢。
因司徒远还在昏迷之中,还未醒来,且依司徒远目前的情况来看,重伤未愈,不宜移动。洛辰命一个士兵回营地报平安,剩下的都留在这。士兵们住进前三户空着农屋,洛辰和颜书语留在屋里照看司徒远。夜已经深了,桌上的油灯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火光跳跃,洛辰和颜书语却毫无睡意。
颜书语看向洛辰,犹豫了一会说道:“你先去睡吧。”赶了一天的路,又记挂着司徒远的安危,洛辰嘴上不说,但颜书语看的出他的疲惫。
洛辰没有搭话,颜书语有些失落,低下头,不再自讨没趣。
半晌之后,洛辰突然问道:“以后,你打算如何?”
颜书语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洛辰说得这个以后是什么意思。“以后……我恐怕会待在江北,祖父年事已高,孙儿应当常伴左右。”颜书语早就想过自己在洛辰身边待不长久的,她想着等洛辰顺利登基之后,自己也就摆脱了太子侍读的身份,到那时,她就回到江北,陪着祖父。现在颜书语的身份被洛辰发现,这一天提前来到了,可颜书语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洛辰握成拳的手松了又紧,最后说道:“好,你只要待在江北,长安城那边我去解释。”
颜书语点点头,之后默然无语。
洛辰早该想到一旦颜书语的身份被拆穿,她一定会离他远远的,其实这样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洛辰却有些不甘心,因为颜书语那样轻易地就决定放弃他。
“你当初……为什么女扮男装。”
颜书语以为洛辰不愿意再听自己的解释了,说得再多可能在他听来也只是推脱的借口。“我从小便被祖父当成男儿来养,被我爹接回长安城之后,玩性不减,奈何长安城的大家闺秀都足不出户,唯有扮成男装,方便出行,也省了不少麻烦,没成想会认识你和司徒。”颜书语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原先并不想当这个太子侍读的,只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选择。”当时颜书语被推上风口浪尖,要么就当太子侍读,要么就去当五皇子侍读。
颜书语将一切解释地清清楚楚,只因为她不想洛辰误会她待在他身边是别有用心。
“呵……”洛辰自嘲地笑了,原来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人家原先根本就不想当这个太子侍读,只是拒绝不了才不得已而为之。眼下,他好像没有别的立场再让她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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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趴在司徒远床沿边睡着的颜书语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司徒远,颜书语和洛辰守了他一夜,司徒远还是没醒过来。
木屋的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风正对着洛辰往里灌,洛辰趴在桌上睡着了,对此毫无知觉。颜书语快步走过去把门合上,转头时目光触及床榻,就看司徒远露在外面的手指动了动。
“司徒……”颜书语欣喜地返回床榻,呼声惊醒了洛辰。洛辰来到床边,就见司徒远的食指和中指在轻轻颤动,似乎是想抬起手来,最后又无力地垂下去。洛辰握住司徒远的手,颜书语在司徒耳边喊道“司徒,司徒你睁开眼看看我们!你醒醒啊……”连着唤了好几声,司徒远似乎有了反应,这次下眼睫都颤动起来,然后他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司徒远还有几分茫然,转头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颜书语和洛辰,司徒远释然地合上眼,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声音闷闷的:“我好像,梦见思忆了。”
那日,司徒远被何队正绑住,他跟着他们前行,却不料中了埋伏,司徒远挣开藤条与突然冒出来的西芜人打了起来,在打斗的过程中,何队正受了抢掉下山崖。司徒远和剩下的何队正手下四散逃开,司徒远逃到了山崖下面,一路走下去,他看见了逐步成形的河流,追兵在后,司徒远想都没想就一头扎进了河里,隐藏自己的行踪。
司徒远身上有伤,血迹一丝丝化出河水里,伤口因为这水的浸泡开始疼痛难忍,泅在水里的司徒远意识开始模糊。
往后的事情他便有些记不大清楚了,似乎是有人救了他,有人喂他喝水给他换药。
这个梦并不长,梦里司徒远还听到一个声音,“死司徒臭司徒,你再不醒过来我就真的走了……”这声音是顾思忆的。
司徒远抓住她的手告诉她“别走”,他不想再和上一次一样,她离开时,他连一声道别都没有。何况他还欠了思忆一句“对不起”,他想亲口告诉她。可司徒远的眼皮重的根本抬不起来,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
司徒远的喉咙还是沙哑的,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颜书语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说道:“我们没有见过思忆,找到你的时候,屋里只有你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也许……”颜书语想了想,还是继续把话说下去,这么久了,司徒远他也该从顾思忆的事情里走出来了,“也许救你的人不是思忆呢,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无可否认,颜书语说得或许是对的,司徒远眼睛里盛满了失望,也许这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吧……
司徒远打起精神,问道:“何队正……”
“何队正已经死了,还有几具其他人的尸体,我们只找到你一个。”
这个答案在司徒远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多大意外,司徒远努力想坐起来,说道:“我们……走……”
颜书语不客气地一把将司徒远按回去:“走什么走,等你伤势稍微好点了再走也不迟。”
司徒远被迫躺了回去,身受重伤逃命的时候他撑着一口气,父母家人还有洛辰颜书语一直是支撑着他的动力。他不能死,因为这些人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