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要状告唐季礼,他谋害结发之妻!”
秦氏的一句状告,让原本就沉默的大殿变成乱葬岗般死寂。
唐菁月的瞳仁于瞬间紧缩,看向甬道之外那不分明的世界。她听到这世上最惊悚的话!
这一瞬间,仿佛世间万物都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只剩下那昏暗的甬道带着朦胧的光线,露出的是一把血淋淋的利刃。
秦氏她……说什么?
而殿上众人自然也是被吓得不轻。小黄影严肃着面目,伸出手指笔直的指向阶下秦氏:“大胆罪妇,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觉得自己已经死到临头的秦氏哭嚎着趴伏在地:“罪妇知道罪妇知道!罪妇不敢胡言乱语,只求皇上能够饶罪妇一命,罪妇绝不敢蒙骗皇上啊!”
“呵,绝不敢?”龙椅之上,那小小的人儿黑着一张脸,勃然大怒,“你隐瞒身世数十年,如今却说绝不敢欺瞒朕,叫朕如何能相信你说的话!”
担任右相多年的唐季礼已然被贬为庶民,而其一心维护的夫人不仅不夫妻同心,反而还落井下石。这种大戏实在是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官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再也无人开口说些什么。
面色凝重而又淡漠的薛睽异和带着几分冷眼旁观的黄阁老对视一眼,两位在朝堂官场中起伏多年的老人同时心中生出一个预感,秦氏的举告恐怕是要给唐季礼一个重创!
虽然对于摄政王一党来说,秦氏的反水有利于更好的打击唐季礼,但看到此夫妻反目的一幕景,也不由得叫人唏嘘感慨。
面色姣好的秦氏哭啼着一张恐惧的面容,涟涟的泪水混乱了精致的妆容。面临三日后就被斩首的大难,她再也无法镇定下去。
“罪妇句句属实!原配方氏当年素有心疾之症,一直服用由宫中御医调配的宁神丸纾解。十三年前,正是唐季礼授意罪妇,将方氏所服用的宁神丸私下侵泡在哀心草的汤药里。哀心草过量服用可使心衰而死,方氏正是服用了这被毁了药效的宁神丸,这才缠绵病榻十多年,最后虚弱而死的!”
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来,秦氏描述清晰、条理分明,让人一听便知这不是秦氏胡说八道当下瞎编的故事。而秦氏自己也是惊愕,明明是多年前的罪恶,她以为她早已忘记,她以为这么多年来享受过的荣华富贵早已经消耗了那些愧疚,但没想到如今再忆前事,竟然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记忆鲜明。
这一刻,秦氏的泪水大涌而出。她的哭泣不再是因为自己大祸临头而产生的恐惧,而是因为悔、因为痛。
她唯一的儿子唐诺行被景芝皓分尸杀死,她的天、她的夫君如今沦为庶民,而她自己也因为身份暴露面临重则砍首的大刑!是否这一切真的是有天理轮回、因果报应!
她不该被迷了眼去害方氏的,她不……不,不!
忽然,秦氏猛然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她不后悔!
害死了方氏,她才有了如今右相夫人的地位,她才有了诰命加身,她的儿子也会被当做唐府嫡长子养大!如果方氏不死,她至今都会是个放不到台面上来的妾室,行儿也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子!她这十多年不会这样舒坦享受!
而且、而且方氏是老爷害死的……对,是老爷害死的!如果不是老爷的暗中授意,如果不是老爷有意无意的放过,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毒害正室夫人!方氏可是她的恩人啊!
唐菁月看到那张已然开始衰老并且生长皱纹的的脸上,出现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自秦氏开始讲述当年被唐季礼授意给原配方氏下毒起,唐菁月就一点一点的走出了甬道,站在正殿偏僻却又会被人发现的角落,冷冷的看向秦氏。
秦氏说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唐菁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能听得进去耳朵,却听不到心里。她真不愿意去理解这话中的意思,虽然……显而易见。
跟在主子身旁的敏蕊担忧的伸出手扶上主子的胳膊,猛然,唐菁月紧紧的抓住敏蕊的手,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将指尖掐进敏蕊胳膊里一般,无比用力。
敏蕊一声不吭,默默的承受着。
双眼渐渐开始泛红的唐菁月仍然死死的盯着秦氏,听着秦氏为了指证唐季礼而说出种种可以作证的人,包括当年唐府里的郎中、宫中的御医、布庄的绣娘……甚至,秦氏手里还有一些当年遗留下来的带毒的宁神丸。
“罪妇所做的这一切,唐季礼都知道,他知道得清清楚楚!皇上若是不相信,罪妇可以和唐季礼当面对质!”秦氏大喊。
听着这话,唐菁月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两眼涌出泪水,顷刻间便模糊了视线。
心,又疼、又凉,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被放入了油锅,刺骨的疼,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氏说,父亲都知道;秦氏说,毒害母亲方氏的事情,是经过父亲暗中授意的;秦氏说,她敢和父亲当面对质……
为什么!
唐菁月猛然背过了身子,在朝臣们隐约偷窥而来的视线里,用帕子狠狠的擦了眼眶。
秦氏说完以后,小黄影重重拍桌:“大胆刁妇,死到临头便血口喷人。若真如你所说,唐季礼有意毒害原配方氏,身为朝堂官员知法犯法,他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