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至没来,闵岚笙又过起了没滋没味的日子,不声不响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他连口热水都懒得去烧。
家里没有吃喝也不着急,反正过去也是常常断了顿,他就挨着,姐姐一个月总会过来一趟瞅瞅他,算了算日子,年初二出嫁的女子都要回娘家的,挨个两三天的他还不至于饿死。
日子对付他,他也对付日子。
年三十,天还没大亮,山下村就在零星的鞭炮声中忙碌起来。家家户户的主妇都早早地起来忙着准备祭祖的花馍和晚上的年夜饭,毕竟一年到头就放纵这么几天,所以处处欢声笑语……
然而这一切都与闵岚笙无关。
一个人过惯了,他早就没了年节的概念,别人家都是团团圆圆的,秀才家里就自己,天天都是团圆的。
他早就醒了,甚至比平日里醒的还早。可醒了又能怎么样?家里还不是冷锅冷灶的没有吃食?
闵秀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冷,他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成了一个筒子。
侧着脑袋往小小的后窗上瞟了一眼,闵岚笙猛地坐了起来:“年三十,谁不在家过年呢,傻子一定不会来了。”
若说昨天他还是有些希望苏夏至出现,今天他是彻底熄了这点念想,知道想也是白想。大年夜,就算是她想来,她家里人也未必能让她出门……
“唉,傻子真是没有长性……”叹了口气,秀才起了床,没精打采的洗漱,冷水一过,他精神抖擞起来,身上的感官都从睡眠中清醒,尤其是肚子,更是叫的欢畅!
站在院子中间,鬼使神差地他又走到院门处扒了门缝儿,想起门外贴着的两个福字,先是抿嘴一乐,进而又轻声的叹了气。
不声不响地回了屋子,拿了书,翻到昨天看到的那页,眼睛却瞟向了厨房方向,这几日他和苏夏至在一起吃饭有了规律,渐渐地竟已经习惯,昨日一天水米未打牙,今儿一早他就觉得分外的难熬。
肚子里空空如也,书上的那些之乎者也自然也就看不进去,闵岚笙放下书,进了厨房翻腾。
奈何厨房挺大东西挺少,就那几样器物,眨眼间已经瞅了几遍,秀才心里一动。快步出了厨房,走到了后墙根,沿着墙垛上爬着的干枯的南瓜秧一点点看过去,还真就被他瞅见一个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漏网之鱼!
那几株南瓜是被邻里婶子随意的在闵家的后墙处丢了几颗种子,有一搭无一搭的过来看看,本就也没当回事,成熟的时候早就将个儿大生的好的瓜给摘走了,余下的一个半个,想是当时瓜秧给遮住,才遗漏了。
尽管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闵岚笙还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犹犹豫豫地踮着脚尖向着那个小南瓜伸出了手去。
心跳如鼓的用力拽了几下,没想到那秧子干透了又被露水打湿,带了韧性,竟是出奇的结实,根本扯不断!
于是闵秀才又往墙边贴了贴,一手抓着瓜秧一手揪着南瓜想连瓜带秧的都扯了再说。
人饿的时候通常胆子都比平时大些,老实巴交的秀才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做了毛贼的一天,因此一边坚决的拉扯着瓜秧,一边扭了头不去看自己攥着南瓜的手。
眼不见为净啊……
“通”地一声!闵岚笙眼瞅着从墙外飞进来一个大大的蓝皮包袱落在自己身边,然后顺着包袱飞进来的方向,他的视线移到了墙上的豁口处,两只白细的小手搭在那里,暴着青筋,一看就是在用力气。
紧接着苏夏至的头就从外面探了进来,于是墙里墙外两个人的视线毫无意外的遇上,俱都是一愣。
顺着闵岚笙的手顺藤摸瓜,苏夏至乐了:“我说在墙外面看这南瓜秧子一直哆嗦,还以为它成了精要飞升呢!”
闵岚笙乍一见她先是吃了一惊,马上心里就涌出一阵狂喜,再后来听她说话又是不着调的调笑自己,奈何自己的手还抓着瓜秧,这可算是给抓了个现行!
他一个堂堂的秀才,一个知道礼义廉耻的读书人,如今竟做了贼!最可气的是,还被人看见了!
闵岚笙觉得寒颤,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