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说得对。”王三炮大喊一声:“原来山上的野牲口比现在多,香獐子、紫貂啥的都不是稀罕玩意,这些年越打越少,过两年真有可能绝种。”
大伙也都开始琢磨起来,一个个叼起小烟袋,渐渐已经是眼擦黑,场院上有几十个红色的光点忽明忽暗,整个会场,寂静无声。
“这事上面还没有政策,所以我们还不能大张旗鼓,不过大家想想,过上二三十年,山上没树,河里没鱼,那又是啥日子?到时候我们的儿子孙子大概就要戳脊梁骨骂我们!”
胖子看到大伙不吱声,心里也急了:“即使咱们活不到那时候,可是躺在棺材里恐怕也闭不上眼。这事是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大事,大伙好好掂量掂量吧。”
“我同意胖子的主意。”李队长神色郑重,率先站起来支持胖子:“不能叫大青山在咱们的手里毁掉。”
“同意。”王三炮也大声吆喝,他对大青山的变化最有感触,知道胖子说的在理。
“同意,同意。”大伙也纷纷表态,喊声四起,听得胖子有点心潮澎湃。
“那啥——我肯定是同意这事,不过我先问问,咱们承包大青山,得多少钱啊?”车老板子向胖子问道。
胖子晃晃脑袋:“现在我也说不好,这事大伙心里有数就成,先别嚷嚷。先和公社商量,不行就和县里商量。”
说完,瞟了大辫子一眼:她老爹那一关太重要了。
大辫子向胖子微微点头,目光中满含鼓励。她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胖胖的家伙,鸡场、鹿场竟然舍得撒手,还要承包方圆几百里的大青山,他的心里,到底容纳着什么啊?
看到天黑了,事情也基本定准,李队长就要宣布散会。胖子连忙由嚷嚷一句:“都派个代表到我家按手印,今天就把鸡场和鹿场移交出去。这事咱们自己能做主,先办了再说。”
人群呼呼啦啦直奔胖子家,屋子太小,大伙就轮流进去。胖子和李队长并排坐在桌子前面,桌上铺着一大张牛皮纸,上面是胖子已经定好的条款。
“你小子是早就准备好了,胖子,你可想好喽,真要是按上手印,就不能再反悔。”李队长给胖子下了最后通牒。
“嘿嘿,咱们就开始吧,鸡场鹿场的原始资本是我的,所以我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就是两成的收益还归我,剩下的算作大青山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我一点没亏。下面我把条款都念一念,大伙认真听,有啥不同意的都提出来。”
胖子拿着牛皮纸到了当院,旁边二柱子给他打手电筒,胖子就大声念起来:“本人黄良,靠山屯农民,自愿把养鸡场(现有小鸡954只,大鹅200只),以及鹿场(梅花鹿18只,香獐子4只),归入靠山屯大队所有,本人持有百分之二十股份,其余的归大队支配。具体约定如下……”
合约归纳的很细致,胖子念完最后的时间“1981年5月10日”之后,并没有听到有反对的声音。
“大伙要是全同意,咱们就进屋按手印。”李队长招呼一声,率先进屋。
桌上摆得是生产队的一盒老印泥,因为长时间没用,里面已经干巴。大辫子往里倒了点水,搅和匀了,也能对付着使。
胖子执笔,写上一个人名,然后按一个手印,一百多户人家,十几分钟就完事,牛皮纸上,留下一个个殷红的指印,就像一个个初生的小太阳,代表着每一家的希望。
车老板子往手指上吐了点吐沫,把上面的印泥擦掉:“以前按手印,没啥好事,一按手印就想起杨白劳,今个这个手印按得最踏实,最痛快。”
“那敢情,平白无故从天上掉馅饼,不高兴才怪。”大脚嫂跟他开起玩笑。
“你也甭说我,先把鼻涕擦擦吧,都美出鼻涕泡了。”车老板子走南闯北,全靠一张嘴,立刻反唇相讥。
李队长一看都开始扯蛋,于是把手一挥:“都散了吧,回家还得干活,明天继续上山。”
人们都说说笑笑,三三两两离开胖子家,大伙都觉得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头,对将来的好日子充满信心。
胖子把牛皮纸卷成一个纸筒,然后用线绳系好,交给李队长:“这个得您放到队里保存。”
“行。”李队长当然知道这个合同意义重大,接过来对胖子说:“胖子,我今个再说一遍,要不这个队长你来干吧,我琢磨着你小子肯定能把大伙往好道上领。”
“别,您还不知道我嘛,要多懒有多懒,不是当官的料。”胖子连连摆手,生怕套上小夹板。
“我看不错,多跑跑腿,多操点心,没准你还能减肥。”李队长哈哈两声,然后也迈步出门。
胖子往自己身上瞧了瞧:“没见识,减啥肥,我这是肥而不腻。”
奇奇正在炕上和毛毛翻跟头玩,听到这话一下子蹦起来:“肥而不腻,胖叔叔要做红烧肉啊,快点去,奇奇早都饿了!”
噗嗤——大辫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胖子恶毒地瞪了奇奇一眼:“晚上吃猴脑,先把毛毛的脑壳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