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雷持续了整整一夜,云层渐渐散开时,后山已一片狼藉,若非大阵镇守,就不仅仅是这里遭殃了。
坤无的力量虽被限制,但要在波及池鱼的雷劫中护住骆殊途却是绰绰有余。只是长时间的折腾,到底有些劳累,彼此都沉默地等着。
好在不用多久,待天际露白,半空忽地撕裂一道豁口,缓缓踏出了一人……
至于再后来的事,骆殊途已经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地见到鸿钧安然无恙,随即挣扎的意识便轰然堕入黑暗。
所有感知皆集中于封闭的空间里,任何可能牵动心神的情绪无不被隔绝在外,仿佛永恒的寂静中,唯有自我的意识茫然若失,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暗无声息的世界里,唯一的消遣就是追逐时常出现的光点,好像有思想一般会闪避他的靠近,倒让枯燥无味的捕捉游戏平添了许多趣味。
但游戏并不是无穷的,很快骆殊途就发现,光点不再出现了,他只能将注意力转向收集到的光点上,之后无师自通地开始凝练密集浮动的光团,直至化为粘稠剔透的液体。
就在完成的一瞬间,他的识海像被狠狠一击,劈开了灰蒙蒙的滞碍,先前所忽视的东西如潮水回涌,走马观花似的过了一遍,便倏然睁眼。
在第一时间找鸿钧前,骆殊途先闻到了刺鼻的臭味,低头一看,分泌的污垢盖了满身,完全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他没什么洁癖,直接掐诀草草地整理了一番,便跳下床推门而出。
院子里的人似乎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骆殊途,马上摆出了不屑的神色:“筑个基都这般混乱,我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哼,那点劫雷……”
“闭嘴!”他初入筑基,而段礼可是还停留在练气阶段,骆殊途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师尊呢?你在这做甚!”
段礼一噎,脸上一阵红白交替,竟然没有爆发,忍气回答:“你当我乐意?要不是师兄命我看着你,我早给你补一刀了断!”
他东拉西扯的,一句都没答到点子上,而骆殊途又找不见坤无道虚,脸色有些沉下,一把拽过了他的衣襟:“我师尊呢!”
少年玉雕的脸庞近在咫尺,段礼两颊深红,目光躲闪地说:“鸿钧师叔刚被我师父叫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呃,没事吧?”
“……”骆殊途盯了他一会,确认他不是撒谎后,手下一松,半点不留情面地将人挡开,“滚远点!”
说完,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留给段礼一个背影,很快就砰地关了门,连背影也见不着了。
段礼僵硬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干巴巴地骂了句,他感觉心里有些难受,堵得慌,却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不甘心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极慢极慢地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怀着小心思,可惜直到他回了主峰,也没等到所期待的道歉和挽留。
————
水镜中朦胧一团,难寻平常的澄澈,掌门压下镜面,摇头道:
“命数已改,世事难以如愿,此番大乱,我门中当担负重责。”
鸿钧的视线从水镜移至他渐显苍老的脸上,不语。
“方才镜中所现,乃镬铎岛。此岛为鬼修盘踞之地,曾受老祖封印,以免祸害人界。”掌门说,“然神器出世,封印松动,恐怕不能善了……”
鬼修,是最为阴邪的一脉,妖或无情,魔或无忌,却皆有底线,绝不如鬼修轻贱性命,食生魂,肆意妄杀,以虐杀为好,取其怨气,遭各界不齿。
对上鬼修,不谈其他族类,最显脆弱的修真者尚有一拼之力,而只有人界,若放任自流,必将受灭顶之灾。
三千世界,自有规律,如果失去亿万年来天道平衡,后果难以预料。
“当年老朽少时,受祖上遗训,一步步如履薄冰,却终究……”掌门抚须道,语气怅然,“鸿钧,近日你便到人界一探,若有任何鬼修作乱的迹象,速速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