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心乱如麻,丝毫不敢对上冷岚歌泪眼迷离的美眸。
原来,慕容颜在昭兰殿挣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打算再去见她一面,即便只能站在远处,偷偷瞧上一眼都好。。。这样即便往后再见,也算彻底了却前缘,不复相思。
于是,天还未破晓,她便潜入凤仪宫,可不想却见到许多巡逻走动的侍卫,逼得她不得不暂时躲进宫内的浴房之中,却不曾料到冷岚歌竟会一早便进来沐浴。。。
方才慕容颜在殿柱后面看见她脱衣解带,心中已是怦然乱跳,实在没想到,多年之后。。。两人竟会如此相逢。眼见冷岚歌连最后的束缚也要脱下,慕容颜只觉得自己一阵口干舌燥,急忙闭眼,不敢再看,结果心神紊乱之际,额头竟轻轻在柱子上一碰,发出了声响。
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却相视无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一下一下,极沉,极重。
一别经年,恍若三生。
良久,冷岚歌眸底泛着盈盈的闪光,凝望着眼前这个一直在心中牵肠挂肚的人,声音很轻,像似依旧觉得不真实,“是我在做梦吗?真的。。是你吗?”
泪意瞬间便要倾眶而出,慕容颜攥紧了手掌,几乎要将那句‘歌儿,是我’脱口而出。
可是不行。。。不行,自己与她,明知已是,沧海横绝,可到底又是什么在欲盖弥彰?
她望着自己,深情在睫,柔意在眉,可如今的自己。。。又有何德何能?
自己欺骗了她,还爱上了别人,还凭什么去妄得这样的温情?
陡然间,她如幡然醒悟般退了一步,接着便直直的跪了下来,将脸几乎快贴到地面,一动不动,冷汗从额角潸然而下。
“臣冒犯了娘娘,罪该万死。”
冷岚歌怔住了,望着慕容颜卑微地跪在自己身前,听到她再一次对自己称臣,冷岚歌只觉得自己的那颗才有些变暖的心登时又如坠入了千年的寒冰之中,冷得失去了知觉。
良久,她凄怆地笑,笑自己的天真。
我真是傻,我都已经不是我了。。。你又怎么可能还是你?
“襄王殿下,你不该出现在这。”
“臣,知罪。”
“知罪?”冷岚歌唇边扬起嘲讽的笑,像似在嘲笑慕容颜,又像是在嘲笑自己,“襄王殿下又何罪之有?”
是啊,她到底犯了什么罪过?自己又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臣。。。”慕容颜将脸俯得更低,张口结舌。
“算了。。我真傻。”冷岚歌目光越发苍凉,声音悲缓,带着哭腔,“这根本就不重要。。。你赶紧走吧。”
慕容颜站起身来,看着她在自己的袍子下剧烈的颤抖,却还是咬着唇不愿哭出声来,心痛得简直如同凌迟一般。
慕容颜艰难地伸出手,却丝毫不敢触及到她,喉间梗着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
“娘娘。。。您沐浴好了吗?奴婢进来侍候您更衣。”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瑶儿手里托着华贵的绛红凤袍,语气中带着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听见里面有人讲话声?
说话间,她便推开了沉重的门扉。
殿内的两人听到门外的动静,登时神色大变,若是这副样子被人撞见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此时,慕容颜已全然来不及再躲进殿柱后面。
冷岚歌一咬牙,伸手就把慕容颜推入池内,自己也赶紧脱去慕容颜为自己披上的外袍,跳进温热的水中。
“哗——哗——”一阵错乱的水响,惊得瑶儿疾步穿过漫漫深深的垂帐,来到池边,盯着冷岚歌,急问道,“娘娘,方才。。。怎么了?”
“本宫。。。一切安好,谁许你进来的?!”冷岚歌将身子浸入池中,只留个头脸在外,生怕瑶儿看到自己未除亵衣就沐浴,心中起疑。
瑶儿登时就愣住了,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如此声色俱厉的皇后。
“还不快退下!”冷岚歌低喝道,可想到慕容颜在水中该是把自己的身体看了个遍,绝美的脸上红得几乎娇艳欲滴。
“诺。”瑶儿不敢忤逆冷岚歌,急忙垂首迈着小步朝门外退去,却又听冷岚歌说道,“你把本宫的凤袍留下。”
“娘娘?”瑶儿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道。
“把凤袍留下,你人滚出去,别让本宫说第二遍!”冷岚歌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败坏。
骇得瑶儿飞快地放下手中的凤袍,却猛然看到委顿在地的那件慕容颜的白色长袍,心中登时一颤,却不敢多言,匆匆退了出去,把门死死掩紧。
“出来吧。”冷岚歌双颊带晕,轻声唤着慕容颜,“她走了。”
可池面上却未起一丝涟漪。
冷岚歌心中一惊,急忙潜入池中,却见慕容颜闭目沉入水底,一动不动。
她迅速游了过去,奋力抓住她的胳膊,双腿一蹬,便带着她钻出了池子。
“慕容颜。。慕容颜。。”冷岚歌将慕容颜的身体靠在池边,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却依旧不见她醒转。
她忧急交煎,想都没想,就掐开慕容颜的唇,贴上她,为她嘴对嘴送气。
良久,慕容颜终于渐渐感到有清新香甜的气息传入快要窒息的肺中,她一睁眼,登时觉得又一种窒息袭上心头。
意乱情迷中,慕容颜忍不住伸手搂住冷岚歌纤细光滑的腰,恨不得将她柔软的身体揉进自己骨子里。
冷岚歌浑身一颤,心中轻轻叹,却没有拒绝,任由她忘情地回吻着自己。
她突然想起上一次自己与她重逢时,也是像这般,抵死缠绵在一起。
似乎自己每次遇见这个人,都好像初次,心底是那样悸动,那样欣喜。
一个人初次遇到另一个人,她初次爱上这个人。。。她突然闻到了久违的梨花香。
唉,不妨就当作,时间尚早。。。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你我依旧完好如初罢。
她伸手,抚上她被情/欲控制的脸庞,凑唇至她耳旁,唤着,“呆子。。。呆子。。。”
陡然间,慕容颜如被雷火击中般松了手,怔怔地瞧着咫尺之前的她。
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不曾听到这个称呼。
只听“哗——”的一声,慕容颜猛地抱着冷岚歌一起出了池子,她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为她披上自己的外袍。
良久,她双眸通红,布满了血丝,哑声道,“对不起。。”
在那一瞬间,冷岚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咫尺,天涯’,什么又叫作‘自欺,欺人’。
她霍然站起身来,慕容颜却依旧跪在地上,她瞪着她,她恨极了,玉手高高扬起。
“对不起。。。”两行清泪从慕容颜的脸颊上滑落,她望着她,如剜心般难受,“可我已经不是呆子了。。”
许久,那只手终是颓然垂落,冷岚歌双眸涣散,喃喃自语道,“是啊。。。你早已经不是那个呆子了。。。”
她突然觉得身上有几分刺骨的寒意,她垂下眸,问道,“慕容颜,你可还记得,你已经离开多久了?”
慕容颜不敢看她,垂首答道,“此去雍北,我已离开快。。。三年了。”
“三年?”冷岚歌抿起唇,苦笑,“你觉得只有三年吗?”
慕容颜抬起头,正对上冷岚歌难以言表的目光。
“自从你十六岁那年离开燕京,你已离开我整整九年了。”
她的声音寂廖而幽凉,透着痛彻心扉的凄楚,即便后来你的人回来了,可是你的心也永远回不来了。
“我等了你三年又三年,将最美好的年华全都倾付在这漫长的等待上。。。试问,一个女子的青春,究竟又熬得起几个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