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尚未定局,江大人的面容何苦紧绷成这般难看?”花笙说罢,观看江知佑的神情,嗤笑道:“在我等谋划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收不了手回不了头了。江大人不会不明白,如此忧愁满面,大人心中真正所担忧的事,又是什么?”
见江知佑沉默不语,花笙浅笑道:“多年前的恩怨你我既已熟知,我便不同你客套。江将军是个英豪,皇后娘娘的话我等也听了两成。江大人是个什么看法?”
“将军府虽一直都是江大人的地界,但也并不是密不透风。”花笙道:“虽然江大人自出生,身子骨便不怎么好。但不也是江夫人日日灌汤熬药的结果?夫人逝去后,江大人明明清楚自己根本便没有病……”
“我知晓兄长要对我说什么。”江知佑抬眸,看着对他的称呼略微吃惊的花笙,神情坚定道:“花侍郎既是阿月的长兄,我理应同阿月一样,尊敬唤之。”
花笙轻呵一声,眼眸中渐泛寒光,如一把出鞘的剑,“谁要听你如此惺惺作态?你不过是不想齐昭月知晓罢了。”
“我的确不想让阿月知晓这些事。”江知佑知道,对上自己妻子的事,花笙不可能善罢甘休,因此承认道,“因为此生都不想她为此与我隔阂,所以长兄二字,唯今只有知佑先代唤之。”
“如今尘埃落定,本来阿月知晓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也能与她真正的皇兄相认。可若是真说清前因后果,必然牵扯到圣上和家父之间的恩怨。”江知佑看着花笙,停顿半响。
他已然为此挣扎了多年,并不想她知晓这一切后,又去料想这一切是怎样的天翻地覆。就算事实如此,他也并不想得到她的躲避甚至是愧疚。静享安年的意境甚好,待所有纷争平息,他只想与她安和一生。
“待新帝登基,也不过几天的时光。到时候斟酌好再告知阿月,措辞不也越发能让阿月接受?”江知佑看着花笙,试图劝服。
“我可不需要齐昭月接受。”花笙轻哼道:“虽然护国将军不是皇上杀的,却也死在皇权下,江大人身为人子,难道一点怨都没有?不管齐谨元怎的对齐昭月,她齐昭月都是齐谨元的女儿。你心里,当真一点隔阂都没有?”
不等江知佑有所反映,花笙便是冷笑道:“不告诉她让她防备着你看清你,难不成还真要被你骗上一辈子?如今只是齐昭月嫁与你罢,她若在你将军府里出了半点差错。我可不管你将军府里,有没有先皇赐的那把御剑,定要血洗你将军府!”
“那是不一样的。”江知佑看着花笙,一字一句缓缓道:“我待阿月有心之时,父亲尚未出事。”
花笙嗤笑一声,明显并不相信江知佑的措词,“便是本官再恨齐谨元,在他一再纵容我放荡不羁挑衅权威后,我都有所动容。若不是齐锦辰那碗露羹,哪怕他输的再彻底,我都不会放任让他死!”
“齐谨元被逼位是迟早的事,却不会是现在这般早,我们这些谋划的人,不是比清楚其中利弊么?”花笙冷冷的笑道,“如今这般阴差阳错,是他命数已尽。”
“既是有同样的挣扎,兄长怎知我这十余年来,心里便是好受?”江知佑看向花笙,“兄长一开始便不放心阿月嫁我,比起齐锦辰,你本就希望去佛寺祈福的是阿月。”
“家父立下大功不错,可我也听家母说过,家父有这样的际遇,是如何得来的。我虽自幼丧父,知晓其中一切缘由,于我手无寸铁而言,心中愤懑,却也是惑而不自知。世间之事,总是有得有失。”江知佑坦言道:“若是详细说,我对幼时的事,记得甚是清楚。”
“因为幼年时岁甚小,大人谈话都不曾避讳。”江知佑看花笙不言语,继续道,“皇上忌惮家父,不也是军权在家父之手,而家父却不肯放权?家父自有一放权便会被贬的忧患,但更多,却是家父欢喜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幼时沉默寡言,原因多在于此。”江知佑道:“当年皇上欲下圣旨赐死一事,也是真的。那是因为家父在边塞,与怀西王熟知,视为知己。再察往事,回京后面见圣上,直言觉得先帝的选择没错,觉得怀西王更是适合帝位。那时圣上已在龙椅上坐了五年有余,怎听的了这样的话?”
“更不论家父自己都不愿放手手中的权力,却不曾以己度人。”江知佑说罢,看着花笙,“年幼之际,我还并不懂这些道理,只是看的懵懂。一直都是家母告诉我,若娶公主,礼待之。”
当年年幼,根本就不晓得娶一个女子,代表的究竟是何意义。只是乖巧的点头,甚至连父亲的去世,他都不是很明白,毕竟他与父亲相处的并不多。
父亲爱好征战,他却喜好文静。就连练剑,如今虽会却是极其不愿动手。他年幼之际就不懂,为何他一定要跟父亲有一模一样的喜好,一定要努力到同父亲一样的天赋,一定要做好一切,接父亲军权的准备。
可见父亲与皇上之间,连场面的从容都维持不了相处。他默不作声的看在眼里,却不愿像父亲一样。
母亲出生不高,在父亲并未发家之前就跟着父亲,就算早些年并未有孕,父亲也一直没有再娶。母亲对此,感激淋涕。
夫妻之间,感激淋涕。
成年后,他才发现这些不妥之处。父亲手握大权后的放纵,未曾不是母亲没有丝毫劝诫了解。他觉得夫妻之间,不应该父亲母亲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