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们在寻找什么?”
“别话,继续往前开。”
平常时候罗正道不把脸拉下来,他是个挺好话的人,端架子更多是给别人看的。没法子,这是旧世界打下的文化印迹,不是脱胎换骨式的思想转变,一个人很难从骨子里把这些印迹清除掉。
现代社会讲究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这已经成了维系社会公理正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管是打着什么颜色旗帜的阵营,绝对没人敢公然跳出来唱反调否定这个理念的正确性。虽然大家也心知肚明,在台面下很多东西根本提不起来,只有戳在大楼门口的那对石狮子是清白的,但至少搁在明面上,没人敢二到跟这种政治上正确的事情牛。哪怕是那些富贵n代出身的金汤匙幸运儿,首先也得表示自己尊重这些理念才能混出个名堂,类似那种口无遮拦到大喊“你到底替谁话”的1,我爹是谁谁的坑爹蠢货,就这水平要当个村干部都不够格啊!
见国王陛下这副跟别人欠了七位数赌债,并且打算跳楼赖账似的晚娘脸,再没眼力见的人也能品出些滋味了,船长摸了摸鼻子走开了,他觉得自己还是识相一,闪到一旁凉快去比较好。
“噢,这是极光吗?”
旧世界的极光被普遍认为是太阳风与地磁场碰撞后,在极地附近形成的自然现象,此外也有非主流观认为极光的成因与太阳无关,是地心能量释放的一种形式。考虑到在地震发生前,偶尔也会有异常地光之类的现象出现,一口咬死这观是扯淡,那也武断了一些。
这时,在扬威号附近出现的这些极光仿如一层薄纱,近得似乎触手可及,满目尽是迷离奇幻的线条变幻和色彩纷呈,纵然是最伟大的画家也不可能在调色板里弄出如此丰富多变的色彩。这场面恢弘壮丽到了极致,在迷幻般的朦胧中透出了一股子神秘气息,目睹了这个如梦似幻的梦境反倒令探险者们有种后背冒冷汗的恐惧感。
须知,世界上的事物危险性往往是与其醒目与否直接挂钩的因果关系,正如那些色泽艳丽的蛇类毒性就会越强一样,大自然所创造的美景背后,大多数时候都隐藏着使人不寒而栗的浓烈杀机。
“是花香啊!这是我故乡的紫菊的味道。”
“不对,这是肉香,是烤肉。”
“你们在什么,这是最上等的安汶熏香才会有的兰花香气。”
“别吵了,这是幻觉。”
陡然一声断喝把手下们吓了一跳,罗正道把话得如此笃定,那是因为他刚刚嗅到了昔日母亲做出的家常菜味道。虽没有美食家那种刁钻古怪的舌头和鼻子,这滋味他总不至于弄错了,既然不可能是真的,那排除了所有其他可能自然就只剩下一个真相了。
意犹未尽的罗正道没停下,继续喊道:
“所有人戴上过滤口罩,没有口罩的用水浸湿衣服捂住口鼻。”
幻觉不仅局限于视觉和听觉,嗅觉和味觉也是一样的,反倒制造触觉幻象更困难一些,此时听到罗正道大叫大嚷地提醒,甲板上的水手们各自忙活起来,可算是把这些诡异气味隔绝了。
“国王陛下,那边好像有什么。”
“我们再靠近一些。”
罗正道得轻松,听到这命令,水手们吓得手脚冰凉,他们连忙劝阻道:
“不行啊!陛下,再往前就掉下去了。”
虽然罗正道不觉得这是自寻死路,好歹他也得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于是他停顿了片刻后,又补充道:
“……尽量靠得近一些。”
“是!”
“右舵五!”
“转向五,打右舵!”
随着战舰靠近了稀薄粒子区,木构船体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异声响,紧随其后,扬威号的右舷一下倾斜了十五度,在甲板上的人们已经立足不稳,水手们大声吆喝着把自己固定在船体的某个部位上。穿在身上的海浮木纸甲虽然能让他们落海后停留在海平面深度,不会坠落到深不可测的深海界面,然而,扬威号能否来得及派出舢板把他们救捞起来,这事可就不准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船长站了出来,振臂呼喊道:
“大家不要慌乱,水手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我们要让船随着以太潜流航行。”
事实上,倾斜在以太空洞边缘的扬威号已经开始一圈一圈地缓慢打转,这艘战舰正在以太潜流推动下逐步向下移动位置。类似这种随时可能一头栽进无底深渊的感觉太糟糕了,哪怕是那些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战士也禁不住惊恐万分,他们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架,发出渗人的咯咯声,毕竟这是人力所无法抗拒的恐怖自然力,体会着这份命运不由自身掌握的无力感,甚至比起随时可能来临的生命危险更令这些纵横七海的弄潮儿感到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