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进去,我能感到面上缠绕的蛛网,以及充斥鼻尖的霉味。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进到里屋,刀哥点燃了烛火,我才看清,这里就是间长久没有打理过的废屋,脏乱得让人无从踏足。
“宋婆婆!”刀哥轻轻唤了一声。
难道还有人住?这种地方恐怕连鬼也不肯落户吧!可是,让我吓一大跳的是,角落里一张一平见方的床上,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动了动,传来一声浑浊的呻吟!
刀哥拨开那堆东西,从里面扶出一个枯瘦的老人,她奇瘦无比,倚在刀哥怀里竟像一把骷髅。
轻轻晃动怀中的人,刀哥动作轻缓,竟见难得的温柔,宋婆婆渐渐醒转。
“你不是先儿!我的先儿呢?”醒来的宋婆婆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不断捶打刀哥。
“先儿是宋婆婆的儿子,宋婆婆早年守寡,一个人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大,可惜连年饥荒害得母子失散,宋婆婆从此便疯疯癫癫,整日念叨着见儿子!”瘦柴在我耳边悄悄告诉我。
“我的先儿饱读诗书,才不会像你邋遢!”宋婆婆竟推开刀哥。
刀哥尴尬地瞅瞅我俩。瘦柴又告诉我,宋婆婆脑子混乱,一直觉得先儿该是文质彬彬的读书郎,她如此风烛残年还强撑着一口气只为再见先儿一面,可是寻遍凤凰寨乃至整个凤凰郡,哪有她心目中的先儿?
宋婆婆正疯癫地扭打着刀哥,忽然她定住一般,直盯着我不放,我不由得心中发毛。
“先儿!我的儿!”她爆出呛人肺腑的一声悲戚,朝我张开双手。
我大吃一惊,瘦柴也害怕地往我身后躲了躲。
“小白脸!你总算还有几分读书样!”
刀哥一番话却令我释疑,宋婆婆是把我当成了她儿子先儿。
宋婆婆浑浊的老眼闪着泪光,双手半举着不断颤抖,我不禁心一软,上前扶住了她。宋婆婆靠在我怀里,轻得仿佛初生婴儿,她举起枯木般的手指抚摸我的脸,一股腐朽的味道钻入鼻间,令人作呕,我强忍着不适和害怕,安静地搂着她。
“先儿!你就不肯叫一声娘么?”宋婆婆凄惨地望着我,气若游丝。
我看了看刀哥,他也正期待地望着我。
“叫啊!”瘦柴则焦急地催促。
无缘无故叫一个陌生人娘,我还真没心理准备,可是这个已近薄暮的老人也着实太可怜,不能让她临终还留遗憾。
略一犹豫,我咬了咬牙,低低唤了一声“娘”!
“哎!我的——儿!”
宋婆婆激动地滚落两行浊泪,凹陷的脸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渐渐阖上了眼睛。
刀哥和瘦柴在后院挖了个坑,用破席将宋婆婆的尸身草草一卷,埋了了事。
“你们就这样处理宋婆婆的后事?”我站在一边,纳闷不已。做强盗的会死者这般不敬?
“难道老子还要过个头七,然后等着狗官来抓!”刀哥铲上最后一抔土,狠狠吐了口痰。
我知道,他定是又发怒了。仔细想想,说到底,宋婆婆的死还是和贪官肆行民不聊生有关,也不怪刀哥,他照料这一方百姓实属不易,哪有时间去为一个孤寡老人办理后事。
想了想,刀哥又劈了块木片,插在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