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敛华正对着夙莘、夙瑶解说此处景致,说得正高兴,一转目望见了那名少年,脸上笑容顿时僵了一僵。玄震在旁看到,脑中念头急转,故意轻咳一声,开口问道:“这是……”话音未落,目光已落在了那少年怀中抱着的药罐上。
一望之下,倒也瞧出一些异样之处。青玉坛本就是以金丹之术见长,是以药罐、丹炉倒也常见,只是这个药罐不大不小,模样看起来却颇有些古怪,非瓷非玉,非铜非铁,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通体黑漆漆的,罐口处亦是被一块黑布密封得甚严实,最诡异的是那罐身之上从头到脚都贴满了符纸,黄橙橙得甚是显眼,上面还绘制着血色咒文,重重叠叠地将那黑罐裹在其中。
玄震眯起双目,眼光在那罐子周围扫来扫去,心道:那符纸上好大的灵力!也不知其中封的是什么贵重药材?
那少年弟子看到玄震对药罐格外留意,眼神顿时闪烁不定起来,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发白,身子不安地动了动,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上官敛华。这温和俊秀的青年似乎并未察觉,但却忽地开口道:“不过是门下弟子入丹阁炼药罢了,没什么特别之处。玄震师兄,我们不如到上层去看看?那里终年不见日光,夜景倒是甚美,特别是花草中木灵气息所化的萤火……”
“可适才听你所说,义幽丹阁乃是青玉坛中绝佳的丹室,其中灵压厚重,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平日里除了掌门、长老和你们这些年长有为的弟子之外是不允许他人擅入的。这位师弟……观其修为似乎略有些浅薄了罢?”玄震打断了他,意有所指地一瞥那少年,果见那少年弟子脸色更差了,更教人诧异的是,那少年似乎惊惧非常,连抱在黑罐上的双手都有些哆嗦,牵引得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上官敛华眸中光芒渐深,唇边一抹和煦微笑虽未褪去却也淡了不少,他注视了玄震一会儿方缓缓道:“通芷师弟入门时日尚短,修为自然不比其他人,但他天资过人,加之义幽丹阁又确实缺个勤快的弟子清理打扫,是以派了他在丹阁执事。每日他也不过在里面待半个时辰,倒也算不得什么。”
玄震意味深长地回望过去:“哦?原来……如此。”顿了一顿忽地微笑道,“此事是青玉坛内事,其实玄震不过随口一问,上官兄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呢?”岂不闻越是解释反而欲盖弥彰么。
上官敛华眼中冷光划过,但面上神色却更加温和,笑道:“天下正道本是一家,在我眼中并无什么内外之分,况且青玉坛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并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望了一眼仍呆呆站在丹阁阶前的那个少年弟子,他又忽然转了口道,“不过这义幽丹阁是我青玉坛重地,便是门下弟子平日也不许随意进出,想来玄震师兄不会故意难为我,教我带你们进去瞧上一瞧罢?”
玄震垂下眼眸,但笑不语。
“哎,丹阁不就是炼药的地方么?”夙莘在旁听他们有来有去地对答了数句,对其中暗涌波涛一点也没听出来,自然早已觉得无趣,当下便撇着嘴道,“在琼华派看龙芽长老围着炉子转来转去早就瞧够啦,我可不想进去看了,左不过是些丸子火炉,热乎乎的烤死人!上官师兄,你刚才不是说青玉坛上层有萤火虫?带我们去那里看看嘛,我和师姐还想听你讲故事呢!”
上官敛华似是早就等着这句话,当即满面笑意地道:“两位师姐有命,敛华自当遵从。从这边过去便是去上面的路,我们这便走罢?”说着看似无意地冲那少年一挥手,“你也别愣着了,还不快进去!”
那少年弟子在旁本就战战兢兢地站了半天,这下顿时如释重负,忙不迭抱着药罐奔上台阶。玄震在阶下望着他背影,眉头不知不觉锁紧。
恰在此时,他袍袖忽地动了几动,玄震只觉什么温温软软的物事在其中折腾了几下,接着便见一道灰影从宽松袖口中窜了出来,几纵便到了那少年背后,一头恰恰撞在了他臂肘上。
那少年弟子猝不及防,吓得大叫一声,脚下更是一滑,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又听咣地一声脆响,却是那药罐重重地磕在了石阶沿上。
那声响并不很大,但听在某些人耳中却似乎胜过了雷鸣霆震。那少年弟子翻身坐起,顾不得拍打身上尘土,先抢着将那药罐捧起检视起来,只是双手抖得厉害,险些将罐子又掉了出去。
“发生了何事?”一声轻喝,却是上官敛华又从前面折了回来,他先是谨慎地盯了玄震一眼,接着目光便投向那少年,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霎时脸色大变。
那少年本就面色如土,抬首望见他狠戾的眼神,更是露出极度畏惧的神情,似乎恨不得昏死在当场一般。
上官敛华定定盯着那黑罐看了半天,面上云淡风轻的微笑早已化为乌有,看他那副十分紧张的样子,那黑罐中只怕封着十分重要之物,只是玄震心中疑虑如何丛生,此刻也不好问出口,唯有暗暗猜测而已。
褐袍青年双目阖了又睁,总算勉强将情绪压了下去,薄唇抽动几下,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转头对玄震很是惭愧地道:“敛华管教师弟无方,倒让玄震师兄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