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大太太罚的是沉香,可五小姐却二话不说,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你再看看四小姐……”
黎嬷嬷到底不是个笨的,仔细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做人奴婢就是怕跟错了主子,那主子地位再高,却不把奴婢当人看,活得连猪狗都不如,又有什么用?
倒是遇到心善的主子,即便过不上狐假虎威的日子,平平淡淡的心里反而舒坦得多。
“你再想想,老太太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大太太才越发的得意起来,但那不过是因为,三老爷是庶子,却管着整个顾家的庶务,若是再让三太太掌了家,岂不是让老太太日后要指着庶子过活?老太太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所以才对大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闹腾。可如果哪一日二太太回来了,这个家说不准就要变天了。”
眼见得黎嬷嬷的表情有了松动,姚嬷嬷不慌不忙地再加一句,“你可别忘了,五小姐还是六少爷的胞姐。”
听到这里,黎嬷嬷顿如醍醐灌顶,彻底明白过来。
六少爷顾天赐虽然是庶子,又远在京城,但却是大房唯一的儿子。
老太太若不是身子骨每况愈下,担心照管不过来,早就把他接回来亲自教养了。如今,不过是不放心大太太罢了。
偏大太太还糊里糊涂不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在这个当口还可着劲儿折腾五小姐,让她不好过,其实,也就是让老太太心里不好过。
到这刻,黎嬷嬷才顾虑全消,一拍自己的大腿,“还是玉翠妹妹思虑周全。”一高兴,把姚嬷嬷年轻时候的闺名给叫了出来。
姚嬷嬷老脸一红,啐了一口。“怎么是我聪明了?明明是你死乞白赖地非要我把你家闺女放到五小姐屋里去。”
说着,老姐妹二人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这边,老太太院子里的风波算是平息了。那边,枕玉阁里却因为六小姐顾云珂的到来而热闹了起来。
冷!冬夜的寒风刺骨冰冷。
寒意铺天盖地,无孔不入,从毛发里、衣服缝隙里钻进来,钻进人的四肢百骸。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顾云琢仍一动不动雕塑般跪在西北风里。
因五小姐跪在阶下,采苹倒也不敢拿大,搓着手立在寒风里,既不敢掀了帘子进去禀报,亦不敢退到廊下避风处。
说起来,倒是沉香和藿香跪着的地方相对还好一些。
采苹一边朝手上呵着气,一边不时拿怨愤的眼风狠狠扫着顾云琢的背影。
要死了!这么冷的天,跪在院子里,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五小姐自己要死,也别拉着她垫背呀。
呜呜,她好想暖暖的炉火,热热的茶汤,好吃的点心。
可是现在,她连去屋檐下站一会都不行。
采苹心里想着,眼角余光不时瞥向正屋门外悬挂着的厚棉帘子,露出期盼与失望交织的神情。
顾云琢低着头,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地轻嘲。
大太太既想要拿捏自己,面子上又要做得光鲜十足。
倒令得她身边的大丫鬟采苹左右为难,受这夹板罪。
不过,谁叫她的主子只想着怎么打压旁人,却不懂得体恤下人的辛苦呢?
杨氏既然要教训自己,那就教训个痛快好了,她可是什么亏都吃,就是不能吃哑巴亏。不闹得众人皆知,又怎么能显示杨氏这个继母的威风?
唇边讥诮的笑意还未减,院子外面忽然有响动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