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腊月的南京,寒风刺骨,细雪一早就飘飘洒洒地在喇松。在皇宫御书房里,几盆炭火将屋内烧得热乎乎的,王侍尧和叶澡温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就觉得后背有点冒热汗了,不过这除了温度高之外,还有很大的原因是刘浩然在给他们赐坐后就一直埋头在书桌的卷宗里,一刻多钟过去了也没有言语。
“任伯年烈士的报告你们都看了吗?”坐在书桌后的刘浩然突然抬起头问道。
“回禀陛下,臣等看过。根据陆军部报申,内阁合议,准备提交资政院,奉任伯年入忠烈祠,授一级龙镶勋章,以褒其精忠报国之志。”
“精忠报国。”刘浩然恍惚了一下,突然转过头对一直默坐在旁边的刘焕翼问道:“翼儿,你有何看法?”
“父皇,儿臣觉得任伯年烈士死得其所。”就要十虚岁的刘焕翼朗声答道,虽然他的两位老师是王侍尧和叶涂温,但是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还是从小就懂的。
“死得其所?”刘浩然不由沉吟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对刘焕翼言道:“翼儿,不要那么轻易为一今生命下定语。我们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对于任伯年的亲人而言。却是无尽的悲哀和痛苦。
“父皇,军人为国捐躯尽忠是应当的。”
“错了,翼儿你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没有父母之慈,何来子女之孝。这些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刘浩然郑重地说道。
刘焕翼不由现出一阵迷糊,他才满九岁,这么深的道理还没有那么轻易理解。刘浩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翼儿,你此时领悟不到没有关系,只要你用心去想就好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也可以去问你的两位老师。”
“是的父皇。”刘焕翼拱手道。
“好了,我给你一个差事。”刘浩然说罢便摊开一卷宣纸,然后从笔架取下一支中号狼毫,蘸饱墨汁。略一沉气,挥腕写下一行字。
刘浩然原本连硬笔字都是马马虎虎。毛笔字更是难堪。好歹他身边围聚了一帮文人墨客,书法虽然不是大家,但是好歹个个都有数十年浸淫,在此影响下,刘浩然十几年来虽然也没有成为什么书法大家 但是总算笔法刚劲有力,结构有度。
“尽倾九州之荣,难哀烈士之殇。”刘焕翼一字一顿地念道,王侍尧和叶淡温听在耳里,念在心里,都略有所思。
刘浩然默然看了一眼纸上的墨迹。然后挥挥手对刘焕翼道:“你先坐下,待会将这卷字送至内阁。百室知道该如何处置。”
“是的父皇。”刘焕翼拱手应道,然后恭敬地坐回到自弓的位置上。
“为何穿思颜等资政大夫提交议案。要求尽快对西征伐?”刘浩然突然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应当是宋思颜等老大人听闻任伯年烈士英事,义愤填膺。故而提此议案。”
“义愤填膺,我看他们是老糊涂了!”刘浩然毫不客气地说道,王侍尧、叶淡温脸上现出尴尬之色,刘焕翼却是诧异地望着刘浩然,不知道自己父皇话中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是多年历练的老臣。难道还不知道西征之艰辛不输北伐。当年我大明聚力江南十余年,才毕其一功。而今大明陆军大数转为火器。且西北土地贫瘾,道途遥远,后勤辐重烦扰更胜北伐。现在陕西等西征后勤之地军械厂不全,粮草不备。一旦贸然西征,后果如何,难道他们还不明白吗?”刘浩然愤然地说道。
王侍尧和叶涂温对视一眼,这些他们当然知道,西征是西域用兵,路途遥远,大明陆军几乎全部为热兵器装备,对后勤的压力更大,所以此前内阁一直在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开设钢铁、军械等厂,为西征做准备。但是这些工厂又岂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就算是第一个五年计划过去,第二个五年即将完成,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钢铁、军械等厂也只是初步完善,提供五十万陆军平常的用度勉强能满足,但是一旦遇上大规模战事,用度数倍增加,这缺口就大了。这也是刘浩然一直迟迟没有发动西征的原因之一。
宋思颜是从龙甚早的老臣子。又当过多年的户部、计部尚书,对这些怎么不明白,再说了,就算他们老糊涂了,李善长、冯国用难道不明白,怎么会无动于衷?王侍尧和叶淡温,这不过是利益冲突而已。
宋思颜等老臣子当然知道刘浩然这位皇帝陛下在处理漠北等地之后。已经将西域视为心腹大患,日夜思图之,大明许多国策也是为此在做准备。而自从任伯年事件出来,这些老臣子便明白西征之事是无可避免,只是迟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