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那里?”
“那里灵气极重,高人也不少,你既然是蔷薇宫的弟子,我们在那里必定安全。”
“好,我们回蔷薇宫。”张至深又觉得不对,道,“箓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咱们在这里也待了一段时间,那道士为何没追来?”
南箓环视了一圈小小的屋子,精致的窗檐屋角,家具茶碗也都是好好的,阳光明媚地洒了满地,那落花总是在不停地飘,杨柳轻摇,鸟儿不知疲倦地叫,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只是有些稍稍褪了色。
他的目光停留在窗外不断飘零的落花上,声音有些淡淡的:“他暂时来不了这里,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南箓收回目光,上下打量张至深,张至深顿觉老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又还故作镇定道:“小爷我大大方方给你看个够!”
南箓道:“深儿,你这不穿衣服到处乱跑的习惯……得改。”
什么叫不穿衣服到处乱跑!小爷我只是在你面前不穿衣服乱跑而已!
他还得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颜面:“我的衣服都弄脏了,你让我穿什么好。”
南箓站了起来:“东边柜子里有衣服,你自己挑着穿,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不准出这屋子。”
张至深更加好奇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跟个仙境似的神神秘秘。”
南箓已经走到了门口,背对着他道:“我家。”
张至深打开柜子,里面真是寒酸得都让他不敢直视,一共三件衣服,黑、白、灰,那样式也不怎么好看,张至深嫌弃地摸了摸料子,不是棉也不是麻更不是什么锦缎丝绸类的好料子,倒跟南箓身上那料子挺相似,唯一的优点就是结实——至今为止,他无数次想非常男人地撕了那身雪白的衣服,没有一次成功。
他倒也不是很挑剔的人,只是这衣服怎么看都觉得寒酸,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这般寒酸的衣服,南箓那铁公鸡,对自己也忒刻薄了。
他挑了一件白色的穿上,然后发现那衣服是稍微长了,又稍微宽了,这衣服的主人绝对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张至深顿时又觉得心里闷闷的,这男人跟南箓什么关系,竟然将衣服挂到他家里!
他将衣服裹紧,再用发带结好头发,便迫不及待地跑向窗口,南箓只说不让他出门,没说不让他看外面的东西。
那外面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仙境,只是寻常人间景致罢了,一株桃树不停地飘落粉色花瓣,几棵翠柳飘飘扬扬地垂着新绿的叶子,满地绿色青草,小石子路从门口延伸到远方,一弯小湖平静得好似一面镜子般,映着岸边垂柳落花,装点上了几分诗意,那泉水叮咚和鸟鸣幽幽却不知是从何处发出的。
不是天上仙境,却也是人间美景。
屋子开了两扇窗,张至深从窗子和大门一一看去,也就差不多的景致,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聊,又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桌椅家具什么的都是上好红木打造,样式奇特,绝对价格不菲,那几个茶碗茶壶却是半新不旧的,看不出是哪个窑烧制出来,张至深再看看身上这衣服,也不知南箓是真穷还是假穷,那一箱金子是守着他睡觉的么。
他取下了挂在西墙的一架古琴,坐在屋中小案边,恰好焚香更衣了,何不雅致一番。
沈千寻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出生,虽然兴趣爱好是奇特了一点,可名门千金该具备的基础知识那是好得没话说,俗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张至深十四个姨娘那就是一整个歌舞坊的女子,想当年坊间闻名,被称为“女子十四乐坊”。张至深从小浸淫在这十五个娘亲的伟大母爱中,琴棋书画和各种乐器什么的,真是十八般武艺,说不上样样精通那也起码是样样都懂。
他一摸那琴便知是把好琴,那桐木被掏空后还经过了起码不下十道工艺的加工,琴面本身是光滑的,可有太多的裂纹,便如那哥窑瓷器上演绎到极致美的开片纹路,遍布了整个琴身,如同莲花的绽开,撒了一片片破碎的光阴。
只有古琴才会断开岁月的纹路,这把琴竟然开了如此多的裂纹,不知究竟有多少的光阴年头。
张至深爱不释手地摸着上面的纹路,再挑了一根弦,琴音果然空灵美妙得很,让人如沐春风,他便将琴放在案上幽幽弹了起来。
南箓听到琴音时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拾架子上的东西,刀剑暗器灵丹一并放入包袱,那双修长的手却一直在微微颤抖,苍白的肌肤,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只是那双眼中漆黑的寂寞都在颤抖,秘密在无人的地方才敢露出它神秘的一角。
张至深弹了两曲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南箓,逆着光线望过去,只看见一个颀长秀丽的轮廓,有些单薄的身体,却有很宽的肩膀,长发随着清风缓缓舞动,有落花从门外飘了进来,随着最后一个琴音缓缓落地。
他停了手,望向门外的南箓道:“真是把好琴。”
南箓从门口走到他身前,紧紧看着他,那双细长的眼里又是那种深邃的黑,让人摸不透的迷。
张至深见他不说话,便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弄得跟那什么物是人非似曾相识似的。”
南箓道:“你这般,确实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张至深心里一沉,有些不痛快:“这旧衣服的主人?”
“是。”
“这琴也是他的?”
“是。”
“他对你很重要?”
“是。”
张至深心里更加不快,敢情自己是他旧情人的替身呢,更加没好气道:“那人到底是谁,竟让你如此怀念?”
南箓道:“我爹。”
张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