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绝世的美貌,还是变幻无常的性情?一个妖精,再好的皮囊也有肮脏不堪的一面,就像那会挖人心的小道士,你说,你爱南箓什么?”
“我……”张至深想想,自己开始确实被那妖精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可随后便看清了美色背后的各种变态真相,包括他无数次的欺骗,若即若离的态度,还有从来回答他的都是“不爱”两个字,即便这样,那心中萌生的一点爱意只会越来越浓烈,只想得到他,又永远得不到。
“我也不知道,我爱他,爱他的全部,他是妖精也好,男妖精也无所谓,他有多肮脏多变态都好,反正小爷我就是爱死那只妖精了!”
小黑静静看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容在月光下呈现出好看又沉重的轮廓。
张至深看他这副神情,忽然打了个寒颤:“喂,你……不会因此杀了我吧?”
小黑道:“很久以前,我就想杀了你。”
张至深想起不久前那轻飘飘的一掌,若不是意娘为他挡了过去,说不定自己小命真的没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杀我了?”
小黑道:“你知道紫罗芙为何要救你?”
张至深摇头。
“她恨南箓,一个女人,有无数种方法来恨一个人。”
“她为什么恨南箓?”
“紫罗芙是一种生在极高山顶的植物,其花能入药,并蒂而开,一朵为紫,一朵为白,因极其罕见又药性极好,可常驻容颜,是以无比珍贵。”
“意娘就是这紫罗芙成的妖?”
“五百年前,那紫罗芙为了追随一个男子,还未完全成人形便出了山,靠夺取人的魂魄维持人形,甚至还想为那男子生儿育女,终因造孽太多,南箓杀了她。”
“那现在的意娘又是谁?”
“紫罗芙是并蒂而生的花,即便成了妖也是两个,如双生的姐妹般,南箓杀的是那朵白色的花妖,等那紫妖终于可化成人形时,只来得及收拾姐姐的尸体。”
五百年前,并不算太久远的时光,他依然记得紫妖匆匆赶来时,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她只夺得一具死去的尸体,那怀中的女子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容颜,新生的妖,又吸食了无数人的魂魄,瞬间就凋零成了一朵白色的紫罗芙花。
他清楚地记得意娘那时痛恨的神情,化为人形的花妖有着少女般精致而美丽的面容,左边额角一朵紫色的紫罗芙花妖印,她恨恨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三百年的修炼,她才刚刚来到这世间!她不过想做一个人,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她是妖,你也是妖!明明都是妖,凭什么你就可以端着那虚伪的正义和尊贵杀了她!”
南箓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站在她面前,那时的他还没有现在感这般冷漠,却也是傲然而尊贵的,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的优越。
他只道:“因为她不配做妖。”
年轻的花妖沉默地埋着头,抱着一朵凋零的白色紫罗芙慢慢离去。
张至深问:“南箓当时怎么不杀了她?”
小黑道:“她并没有什么过错,而且将那朵紫罗芙剩余的一点精魂再融入体内,继续在山中修行。”
“那她就没必要这么恨南箓了,毕竟是那紫罗芙的不对。”
“可她的并蒂花好不容易才再开,又被那胡二给生生抽去了,之后再无挽回的余地。”
张至深深吸口气,不禁有些同情这倒霉的紫罗芙。
“娃娃脸也够残忍的,要她的并蒂枝做什么?”
“治病,药草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而存在,即便成了妖,也是一样的道理,但她却想不通,不信这命中的定数,因此恨上了这些人。”
“她怎么不恨你?”
“因为我不是妖。”
“这也算理由?”
“算。”
“……”
那半空的的弯月似乎走远了些,云层缓缓游动,遮蔽了一点朦胧的月色,不久又大发慈悲地放出那细细弯弯的清冷色,好似美人脸颊上金色的弯月勾。
张至深张开手掌,淡淡的月光下,并没有熟悉的双月纹。
“南箓的妖印是双月纹样。”
“那是他生来就有的命运。”
“为什么是月亮的形状,狐狸精不该是印一只小狐狸么?”
“不是。”
“你有没有妖印或者其它什么印记?”
“没有,因为我不是妖。”
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山中的凉意,隐着微润的露水,那夜空中的月牙真的好似一道弯弯的美人眉,也渐渐的隐去了,那点微薄的光芒一旦消失,山林中的精怪都欢呼了起来,各种或是尖锐或是低吼的怪声越来越盛,好似地狱的呐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趣,张至深打了个哈欠,刚一转头,猛地对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
“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山林,湮灭了所有精怪的夜吟,震飞鸟群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