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连,那人的名字都不曾问得。
风月佳事,自然不会如此错过,一见倾心也需要有更多的故事为继,成就一段皇都里人人得知艳慕之喜事。
安灵珞几番回去那相遇之地,着了最美的华裳,以最优雅的姿态,却是再没见过那男子,她在胭脂铺上挑选胭脂,七十二骨的油纸伞微微掩去半张如花容颜,漫不经心地拿出钱囊,却是再无人来抢,更无人为她拦截小偷,不曾见那英俊的男子。
或许,只是一面之缘。
她却是不死心,日夜寻找,为了那样的男子相思憔悴。
而她也一直是受上天眷顾的,她一直这么认定自己的命数。
那男子就在王府门前徘徊,看见她走来而面露喜色,安灵珞只觉那一眼看过来她的心便是一阵酸疼,猛烈地跳动着,脑子轰的一声,差点要涌出热泪,终是再见了么,这次,觉不会让你轻易离去。
那男子拿了一支绿钗道:“上次送姑娘回家,不料路上拾得此钗,瞧这质地便知价格不菲,必是姑娘掉落。”
安灵珞不接珠钗,直直看着那人,问:“你叫何名字?”
那人许是有些诧异,面容上却是坦荡从容:“在下慕容瑾。”
“家中可有妻妾?”
那人顿了一下,依然从容:“不曾有。”
“你可愿娶我?”她就这样问了出来,懵懵懂懂的,如这冬日里的烟雨,她忘记了女子应有的矜持,许穆教她的优雅,她只是顺应自己的心,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毫无保留地表达她的心意。
那人恍然笑了,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笑得这般好看,身后烟雨弥漫,一纸七十二骨的油纸伞在他手中淡了烟尘,如诗如画。
他道:“愿意。”
“明日你便来我家提亲,带上最诚挚的心意。”
那人点头:“明日我便来贵府提亲,带上最诚挚的心意。”
她甚至都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哪里人氏,对自己是何心意,她只知一个姓名,无妻妾,自己便要嫁给他,即便他有妻妾,她也相信自己愿意为妾,认定了这个人,她就一定要嫁给他。
只因那烟雨中的一个回眸,倾了整个心。
第二日慕容瑾便来提亲,送上拜帖,请了红娘,抬了九九八十一箱的彩礼,带着最诚挚的心意。
她才知,这个人,是皇族支系的小侯爷,家世自然比安王府这外姓王爷要来得高贵些,那人在朝中官至兵部,曾领军打战,立下赫赫战功。
就这样的人,被她一眼看上了。
就这样的人,一语应了她的话,上门提亲了。
那时她是多么的欢喜雀跃。
就连开始训她鲁莽行事的许穆也笑着道珞儿真真好福气好运气,她抬眸见那张俊挺的容颜,君子如玉,那人也正抬眸朝她微笑,面上带着一点羞涩和喜悦,她迅速低了头,心里甜得跟蜜似的。
于是那才子佳人,门当户对的佳话一时在御都城中传了开来,他们一见钟情,只一面,互许了终生,都是王孙贵族,门当户对,这样的爱情,为多少人所羡慕。
那时,她掉入了蜜罐里,认定这个男人,会给她一生的幸福。
提亲,定亲,成亲,多么自然的事,才子和佳人,本该就在一起。
许穆说过,或许你可再等等,事情太过顺利总觉不妥,她以一双经历过风雨的眼看出了什么,即便她已经不再是月师。
张至深也道,这个人会毁了你。
安灵珞依然坚信她的信仰,她的爱情,她能掌握自己的命数。
婚后,那成了她夫君的男子依然对她很好,宽容温厚,她那些奇怪的言语和爱好在夫君的眼里都是可爱别致的,那人一直称赞她的好,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那是她这十六年来最是幸福的时日,仿佛这一生都要耗尽在这般美好的光阴里。
是啊,真的仿佛要用一生的生命来换得这无与伦比的幸福。
因为她的身体在日益衰弱,先是乏力,之后各种大病小病一起发作,她才是十六岁的少女,在短短的半年时日里,竟如花般迅速枯萎。
但她依然不悔,只是感到遗憾,为什么幸福的日子总是这般短暂,她如花的生命就要凋零了么。
没有人能诊出这是什么病,她只是一日比一日地衰弱下去,她的夫君很着急,派人遍寻天下名医,只要能治好她的病,赏黄金千两。
可终究是无人能医。
她是那么幸福,就算这幸福如此短暂,这个作为她夫君的男子对她不离不弃,为她端茶倒水,无微不至,为她赏下千金,日日在枕边唤她娘子,你莫要离我而去。
她是那么幸福,又是那么悲伤,既然生命如此,却也无憾。
她渐感身体的无力,生命在一点一滴被抽走,可嘴边始终挂着笑意,她道,夫君,此生为你妻,死而无憾。
那人道莫要如此,娘子,我一定能治好你。
她想安慰他,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了,身体仿佛飞在半空,没有了呼吸,耳边只有那人浅浅的呼唤,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是不是,就要逝去了?
那人的声音慢慢地听不见了,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应该逝去了吧,可为何还不离去,是不是不想离去,不想离开这深爱的人,还想多看他几眼,听他唤自己娘子?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