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箓抬起衣袖,取出一只碧色的纸鹤,二指一捻一抛,展开成一张纸,寥寥一行字,打破了他的平静,手中纸瞬间化作灰散在风中。
“何事?”南华问道。
南箓道:“我要立即回倪郸。”
南华断然道:“我们说好了,你去泗水主战,张至深交给我,黑箬带那百万魔军撑不了多久。”
“他跑了!跑出了魔界之门!”南箓猛然望向她,赤红眸子似能喷出火来,“我要将他抓回来!没有他,甚么仙魔大战,整个魔界都没有意义!”他飞身欲离。
“你若去了,战场一败,我们再无机会救出母亲,她已经在那里关了五千年!”南华挡在他面前,双目如炬,沧桑更甚。
“我不管,我只要将他抓回来,他再也不能离开我!”
“他就对你如此重要?他曾毁了你无数次!”南华的声音愈发冷硬,倾城容色里总是抹不去的沧桑,她一直活在过去,忘不了曾经的伤,即使那些都不是她的。
南箓绕开她瞬行至三丈外,再换身形时,手臂被人扣住。
南华依然拦在他身前:“我不能让你去,他只会再一次毁了你。”
南箓血样的眸寒光一闪,森然道:“不会,只要他敢离开我,我来毁了他!”
“你毁不了他,你只会更痛苦,被毁的还是你!南箓,去泗水,只要救出母亲,你要与他如何,我都不会过问。”
忽而手上一震,松了力道,南箓沉默看着她,赤色眸子恍惚成了两颗漆黑的润色琉璃,疏远而悲伤。
“你不懂。”
他换了更快身形,飞驰在黄土丘山,南华目中一晃,立时追了上去,可哪里还能看见他的影,只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远,只要离了騩山,她就再追不上他。
騩山地处极西,无草木,多玉,只因玉石奇特,气候怪异,无论仙妖鬼魔,在騩山之内,术法力量都削弱大半,此被称为消术屏障,山又有猛兽虫蛇,处之极险,故来此者甚少。
飞驰至山脚时,流水汇聚成溪,潺潺绵延,溪边偌大红岩上独立一人,白衣翩然,长剑如峰。
南箓停下脚步:“就算你用了禁术,也拦不住我。”
南华举剑飞身而来:“拦不住你,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毁了你!”
“他也造就了今天的你我。”
南华厉声道:“放屁!要想去找他就先打赢我!”
“你赢不了我。”南箓身形一转,已捏好了诀,双手一抬,周围尘沙飞扬,这里已是騩山边沿,消术屏障对他影响极小。
大风鼓起衣袖,有烈烈如刀之势,他一向比南华实力高出许多,几下便能解决。
双手一收,还未施力,却忽被一阵劲风刮来,脸上火辣辣的痛,连同身体都飞了出去。
他愕然抬头,看见南华冰霜般的脸。
“你可清醒了?”
南箓摸着自己的脸,神情变了好几变:“你使诈。”
南华把剑一收:“我知自己打不过你,只能使诈,无论你成仙成魔,法术再高,依然不能解开离孩提时被我施的咒,就像我一直阻止你做傻事一样。”
“是么。”赤色眸子忽而一抬,冷冷道。
南华面色一变,迅速后退,脚才抬了一半,连同衣袂僵在半空。
这是他们小时常玩的把戏,她喜欢对南箓下各样的束缚咒来捉弄他,南箓总是乖乖地受了,若是惹得急了,一道僵凰术就够她受。
南箓站起身,那赤红眸子竟似有白茫闪过,看着她,有决绝意:“你去,去泗水,将局势控制下来,整个魔界我都给你,我只要他一人。”
他转身离去。
“南箓!你不能去,你会后悔的!”南华大叫。
然而南箓似没听到般,离了騩山边界,消术屏障再不起作用,黄色沙土中他黑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远处,好似从未来过般。
南华依旧在身后叫他,声嘶力竭,弃了所有骄傲与矜持。如同许多年前的许多次,她每次都阻止不了他走向错误的方向,只能一次次看他走进绝望的深渊,越陷越深,想拉他一把,可不知何时,自己也陷了进去。
騩山的狂风夹着黄沙阵阵吹来,很快淹没了她的呼叫,连同人影,如同岁月的潮流,可以掩埋许多不愿想起的往事,可一旦挖出来,又是如此鲜明,如此痛心。
就像她和南箓从不愿提及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