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又恢复了以往的日子,而且更加自由惬意,时光仿若流水般飞逝,兮云宫的耶梦伽罗不知开败了又盛放几回。他游手好闲,时常撒个泼,耍个赖,同众多宫女侍卫们混得烂熟。
这日,南华女王破天荒地叫了南箓去南华宫,浮生闲着无事,便摇着扇子往白麟宫去,路过浣香宫时远远见一宫女在门口晒鱼干,那日头并不明耀,几朵乌云闲闲挂在天际,清风徐来时,飘来阵阵熟悉的咸鱼味。
浮生扇子摇了摇,扇面的人界文字随之摆动,白底黑字,格外显眼:将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
不知因何,这魔宫的耶梦伽罗也收敛了热切盛放之势,似乎矜持了起来。
浮生走到白麟宫时并未见到鹿鸣,守宫的侍卫道是邹虞大人来过一次,之后鹿鸣也跟着出去了。
浮生叹气,摇着扇子四处闲逛去,待到日落西山时,沿着一条茑萝花小径走着走着竟迷了路,七弯八拐,早已月上中天,前面煌煌灯火,不知是何宫落,浮生走近时,才知是浣香宫后门,风吹花木摇,身后一行茑萝花整齐地闭合,淡了花香,能闻到的熟悉气息。
“出来吧。”浮生收起手中扇子,站在昏暗处,淡定自若。
茂密的花丛里一盏灯火缓缓靠近,映出掌灯宫女长长的裙摆,领口裹得紧实,尖尖下巴上一张眉目分明的脸,说不上多么美貌出色,却也清秀可人,此时宫女面上带几分怨气,静静看着浮生。
浮生定眼瞧去,随即“扑哧”笑了起来:“哈哈哈,小明你这副打扮倒是有几分姿色,可以找个男魔嫁了!”
他笑得没心没肺,那“宫女”的怨气更重几分,口吐男音:“你还敢笑,大爷我好不容易混进浣香宫,委曲求全,在门口晒了两个月鱼干,你才从此经过,罗浮生,你的心被狗吃了罢!”
浮生收住笑,想来他整日与南箓厮混,确实有两月不曾到过白麟宫,更别提经过浣香宫,便安慰着:“小明,你如何进得魔宫,徐昭佩娘娘可有为难你?你不是以身相许了么?”
“你……”罗明气不过,扔了一个包袱给他,“将衣物换上,随我出宫。”
浮生接过包袱,又还给他,有些愧意:“我不走了。”
罗明并不惊讶,只是面色更冷几分:“你真是爱上那头疯魔了。”连问都没有问,他那么肯定地说着。
浮生不答,便是默认了。
罗明异常坚定:“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必须马上跟我走。”
浮生瞪眼:“为何?莫非是因为我私定终身不曾告知于你,你生气了?我这不是不能出宫,既然你来了,便一定要告知你,我决定与那头疯魔永远在一起了,小明你便同意罢。”
罗明怒道:“浮生,早晚有一天你会因他而死!那是一头不祥的魔,爱上他就没有好下场!”
浮生收起嬉皮笑脸,垂下眉目,那表情淡淡的:“我也大概知道些什么,可是,与其千万年孤独地活下去,我宁愿与他一起,即便哪天真被他所杀,也觉满足。无论走得多远,我也想回到他身边,只是看着他也好。”
“浮生。”罗明走近,幽蓝的眼在烛火中泛出点点光芒,明灭闪烁中藏了些许无奈,“你可知我为何给你取名罗浮生?”
“你曾说浮生若梦,这一生不过是一个梦醒了又做另一个梦,往事无需记起。”
“我告诉你其一,你却不知其二。”罗明道,“你今日既要留下,我便不得不说与你听。你叫罗浮生,是因为一朵紫罗芙花而重生,她叫意娘,你本挖心而死,却因前世对她有恩,她以自己性命为代价为你续命,只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你现在胸腔里跳动的心就是她的;你所有能以花草植物为武器的术法也是她的;你早就死了,你现在这条命也是她的。所以你不能死,你必须活着。”
浮生怔怔看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罗明道:“我希望不是真的,浮生,我多希望她当时不会救你,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就算有恩,也是前世的事,她为何要如此做?”
罗明轻笑,幽蓝的眼泛出淡淡光芒:“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命数,紫罗芙花本是一种罕见药材,可常驻容颜,可起死回生,她即便是成了精,修成貌美妖娆的女子,可最终敌不过以己救治生灵性命的最终归宿。”
“她……”浮生犹豫着措辞,“她在你心中是不是非常重要?”
罗明看了眼他,目光转向别处,幽蓝眼中映出天上一轮红月,依然是弯弯的勾。
“她……你与她是何关系?”
“我是一只被她救过的猫妖,她救你前将修为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却不曾想你还是进了魔宫。浮生,你的命是她给的,你不能如此轻视自己性命,就这么死在魔宫。”
“是,我知道。”浮生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忽而又道,“若我把命还给她,她还能复活么?”
罗明笑:“若她还能活着,我早杀了你,你别想着如何偿还这个债,浮生,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远离魔宫这个地方,离开那头疯魔。”
在他口中,南箓只是一头疯了的魔。
浮生道:“你认识南箓?你恨他?”
罗明并不掩饰眼中的恨意:“是!我恨他,非常恨他!若不是他,你就不会死,意娘也不会死!一切都是他的错,所以你必须离开他才能对得起这条命,对得起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