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已存有数百年,时至今日分支之间的血缘已十分稀薄,然作为安氏族人,宗族的地位却是一直未变,无人能撼动,村中一旦有事发生,大多由族长及族老们出面予以解决,算的上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虽说被下了一次面子,安泰很快就调整好表情,瞪了在自家爷儿身边忙活不停的李路一眼,正了正色,先对这围在周围的村民道:“看看看,有啥好看的,都不干活了是不是?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听完七嘴八舌的应着,却是无一人动弹,村民整日除了干活就是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实在没啥消遣,好容易村里发生件大事自不会轻易离开,安泰咳咳两声,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至此,青山村最有名望的几人和大部分村民都聚集到了一处。
安绍和安春眼中均划过一丝狠戾,安绍暗中咬了咬牙,趁安泰不备,突然冲到他跟前,跪在地上哭道:“族长,这事儿,这事儿不赖别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才……才弄成了这样,要打要罚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求你别追究其他人,我……我……”话未说完,扑在地上痛哭起来。
安泰几个族老被他这一下弄了个措手不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最震惊的莫过于站在人群中的安俊。他和安如喜原本是在田里,有村民跑去找安如喜报信,他才跟着来看上一看,原本看到自家哥儿站在安春旁边不远,面带泪痕只觉异样,却从未想过这事儿会和安绍有何关系,如今见他如此说心里就是一突突,又见自家哥儿趴在地上,哭的浑身颤抖,最终还是心疼占了上风,上前去蹲在他身边,抱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道:“小绍你咋了?你这是干啥啊,是不是受伤了?哪里疼,还是受委屈了,慢慢说,先别哭了,啊?”
安绍听到自家阿么的声音,抬起头叫了声“阿么”扑到安俊身上,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又是一阵大哭,安俊蹙着眉轻轻拍着他的背不住安慰,
安如喜站在安泰的身后,脸色微沉,他作为一村之长,最是好脸面,安绍这一番作为,简直算的上打他的脸了,加上人群中不少窃窃私语传到他的耳中,其中不乏不堪之言,心里越发恼怒,重重走到安绍近前低声斥道:“瞎掺合啥,你看你一哥儿像啥样子,丢不丢人,还不快滚起来,站到一边呆着去。”
安绍被他喝的浑身一僵,安俊埋怨地白了安如喜一眼,不过他也不傻,刚才是关心则乱,被安如喜这一提醒,也想起安绍是个哥儿,事情牵扯到安春,被有心的说出些甚么,自家的哥儿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更何况,看安绍的意思还要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手下一个用力将自家哥儿扶起来,给他擦擦眼泪,柔声道:“小绍听话,族长们还有大事要解决呢,你有啥委屈等回了家跟阿么说,阿么给你做主。”暗地里不忘捏安绍的手指,让他顺着接下去,好将这事揭过去.
安绍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哪里体会阿爹阿么的用心,闻言不但不收敛,反哽咽道:“阿么,你不知道,这事儿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安春哥,要不是为了我,他也……”
安俊未等他说完,低吼了一声“小绍”打断他的话,强自在脸上扯出一个笑脸,掩饰道:“你看你这孩子都被吓傻了,咋啥话都往外瞎说,你一个哥儿,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啊,快跟阿么回家去,阿么给你定定惊,啊?”说着拉着安绍就要回家。
安绍的话很多村民都已听到,安泰一行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既亲口承认跟此事有关,也不好就这么让他离开,安泰止住安俊道:“如喜家的,且慢,我听小绍的意思,这件事和他有些干系,我们来就是要弄清真相,还是听他说完再走吧。”
安俊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偏生安绍还不知利害,从阿么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大义凌然地道:“是啊阿么,这件事与我有关,我不能推卸责任,让安春哥一个人担着。”
安俊气得嘴唇直哆嗦,扇他一个嘴巴的心都有了,暗叹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缺心眼不省心的,边用眼光向安如喜求救,安如喜心里也急,他家哥儿才刚刚议了亲,对方相貌人品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若和安春有了牵扯,后果不堪设想,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强行带人走,也只能干着急,只求自家哥儿不要自己作死。
安泰如何会看不出安如喜的心思,好歹他也是看着安绍长大的,也不愿他就此坏了名声,给安如喜递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抬头看看了天,道:“天色不早,我看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更何况安春还受了伤要医治,不如这样,你们几个先随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去祠堂,先找个郎中来给安春看看,其他的等看完再说,如何?”
他这话是给安如喜台阶下,安如喜面露感激,赶紧道:“是啊,族长说的有道理,也没啥好看的,其他人都散了吧……”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已有人露出鄙夷之色,他也顾不得了,只想赶紧把自家哥儿带回家是整理。
不想他这里煞费苦心,安绍却是半点儿不领情,他好不容易将全村人聚到一处,自然不肯轻易放弃,对着安如喜泫然欲涕道:“阿爹,你自幼就教育我要知恩图报,我知道安春哥在村里的名声不好,我也知道当下就有很多人都在心里在说安春哥的不是,可安春哥帮了我,就冲这我也不能让他替我背黑锅,阿爹你就别逼我了,难道你想要我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么?!”
他这话说得头头是道又条理清晰,却把安如喜气了个倒仰,脸上红红白白的,指着安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安俊更是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安如喜伸手将他扶助,四目相对,均见对方眼中溢满悔恨、忧虑与无奈,却是无法可想。
安绍全然不知几句话已将自己置于悬崖峭壁之上,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还暗自洋洋自得。
安如宝看着眼前的闹剧,眸光暗沉,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