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启程
楚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眼皮眼睛瞪的大大的,显得眉毛有些扭曲,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突然低下头从那个一个化妆品都没有的梳妆台上抓起了一把木梳,用力地在自己头上梳着那头有点杂乱的短发,动作粗暴的像是在梳理一个头套。梳完头发后,她把木梳上的一小缕头发拽了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楚月今年35岁,至今未婚。她所有的朋友都劝她早点找个人嫁了,每年回家过年更是被父母安排了无数场的相亲会,可她还是嫁不出去。毕竟男人都是感官动物,一个长相平平气质不佳,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即使是处女也照样没有市场。
去年最后一个相亲对象在买完单后看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楚月,咧嘴一笑,露出了一颗显眼的金灿灿的虎牙,说:“你叫楚……楚月是吧,哈,是这样啊,我朋友说你是个地质研究者。我就觉得你也就是蛮土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付家里孩子还小没人送幼儿园,老人又生了病,男人不回家在外面鬼混的中年危机妇女的姿态。唉,抱歉,我们……”
还没等那个家伙说完,楚月就把没喝完的红酒直接泼了过去。
放下了木梳,她揉了揉有点塌的鼻子,整理了一下黑色外套的领子,拿起手包迈出了洗手间直奔房门。
8月9日上午7点30分,公安局大楼一楼大厅。这里已经聚集了8个人。
“好,各位同志,都带上应该带的东西了吧。咱们分两队,一队一辆车。来,往外走!”马一山今天没有穿警服,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便衣。白色的半截袖衬衫,青黑色的西裤,皮鞋也是锃光瓦亮。出奇的是年近60的马局长平时一向以国字脸老鹰眼刚正不阿闻名全市,今日却戴了一付墨镜,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行人走到了两辆白色中客前,马一山一只手抓住了韦志刚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了周正宇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来啊,我考虑再三,决定这么分组啊。这个韦志刚和周正宇带其他3位技术员是一队。啊,这个志刚和正宇啊,你们俩指挥,你们队的行动,你俩得先统一意见。我呢,带着我们公安局这3位同志是二队。咱们这个计划,一队是主力,二队是辅助。来吧,上车吧,上车后都研究研究第一步行动。”随后把手中的两个惊呆了的男人推上了车。
韦志刚昨天晚上在和家人们吃完饭后,陪长兄韦志林喝了杯茶,也就洗洗睡了。今天起的很早,按照事先安排没有穿警服,只是穿了一身不显眼的灰色运动服。被推上车后,他看了一眼周正宇。周正宇仍然戴着眼镜呆呆的,在注意到韦志刚的视线的时候,很及时地偏过头点头微笑,双眼皮的那边脸看起来笑的温暖。
“咳,嗯,大家好,我是韦志刚。接下来的半年我们将会一起工作,嗯,我希望大家都信任彼此,通力合作。因为咱们是主要探查的小队,所以我认为咱们到达目的地后就开始进行考察,各位呢,都是科研界的精英,怎么工作合适我也插不上话,工作上呢,你们就和正宇多讨论。另外,有什么建议可以和我还有正宇商量。那,我也不认识大家,还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韦志刚双手交叉在衣服下摆,看着每个人的眼睛,平和的语气说出了上车后的第一段话,声音低沉有力。
周正宇看着韦志刚讲完话,随后偏过头,朝着那个一身黑色休闲装耳朵上还插着耳机的青年微扬一下下巴。转身坐到驾驶席,摘下了眼镜,习惯性地右手掏上衣口袋,却发现今天忘记带面巾纸了。微微一愣,他转过头看向了正襟危坐在最后一排的楚月,严肃的表情让周正宇想起了有领导听课的青年教师,阳光照在她脸上泛着赤黄色,偏褐色的瞳孔也在盯着周正宇。周正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有点发干的嘴唇,然后微微张嘴就像说了句无声的话。
黑衣青年摘掉了耳机站了起来,中等个头有些瘦弱,朝着韦志刚轻轻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从后排走过来的楚月打断了。
楚月手里拿着一袋市价5毛钱的面巾纸,走向坐在驾驶席上的周正宇,不小心碰到了黑衣青年。她左手把头发向耳根后一理,向青年点头致歉。
“啊,谢谢,我正要问问谁有面巾纸呢,哈哈……”韦志刚直接接过了面巾纸,很快地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8月的天气呆在还没发动的车里让他很难过。楚月有些发愣,周正宇歪着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志刚,那是给我的。”声音通透带有一点不分“l”和“n”的口音。
“哦……哦,对不起啊,你看,我还以为给我的,哈哈,给你,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韦志刚先是习惯性地回答一声,然后看看手里的纸和愣住的楚月,才回头低下视线看着正抬头盯着他的周正宇,随后一边道歉一边爽朗的大笑。
周正宇接过面巾纸,开始认认真真地擦拭着眼镜,表情像是正在高考考场的学生。
2.五人同行
“大家好,我叫白亮,今年26岁,是中国科技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的专业教师。”伴随着黑衣青年的自我介绍,周正宇启动了汽车,慢抬离合器,右脚给油,汽车的引擎声低沉无杂音,车身开始前进,毫无震动感。是辆好车,周正宇心想。跟随着前面二队的车,他们开始了去往目的地的旅途。
“哦,我还以为你们全是地质科学家地理学家啥的,原来还有计算机人才。”韦志刚一边笑一边摆手示意白亮坐下,然后看向了另一边坐在靠窗位置的一直在摆弄一架照相机的男人,韦志刚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团队里好像混进了什么不科学的东西。就像这个男人,穿了一件花衬衫又配了一条腰间带着松紧带的灰色七分裤,破旧的黑色皮凉鞋沾有泥渍。裤腰还别着一小瓶黄马褂,耳朵上还别着一根自制的旱烟,就像一个木匠。
男人好像意识到了韦志刚那种猎奇般的目光,他轻轻地把照相机放在了一个木盒子里,扣上盖子,严丝合缝。右手伸到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绿色铁盒,铁盒已经掉漆了,但是可以从锈迹斑斑中看得出画的一个熊猫抱竹。男人厚实粗糙的大手上血管突出,拇指轻弹,打开了烟盒盖子,稍微一晃,就出来一根烟。顺便把烟盒向前一送,盒口对着韦志刚。
韦志刚看了一眼这个左侧面颊还有半寸长的疤痕的男人,厚厚的眼皮上眉毛倒是很长,眼神像是像是山林中的猎户接待路过的客人。韦志刚看了一眼旱烟,纸张细白,烟丝新鲜。他伸手夹出了旱烟,放在嘴上,掏出了打火机,点着了烟。平时只抽洋烟的韦志刚感觉自己像是把辣椒粉吸入了肺,他控制着呼气,慢慢地把烟呼了出来,嗓子里闷闷地咳了两声。
“这烟不是你这么抽的,要慢慢吸,在嘴里含一下,再吸进肺,那样感觉才地道。”男人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刚刚点着的烟吸了一口,然后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我叫仇宝良,40岁了,是个拍照的。”仇宝良一边眯眯着眼睛吸着烟,一边慢条斯理地自我介绍。韦志刚看着他,伸出了左手,厚实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沉重有力,然后拿了回去。
“楚月,35岁,汉族,河南洛阳人,地质勘察员。”楚月刚发现韦志刚在接近她的时候就如同面试一般地说着自己的情况。整个过程只有嘴在动,基本没有面部表情变化。韦志刚吐出一口烟,向楚月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副驾驶。
周正宇看着正在抽烟的韦志刚,一直按一个按钮,韦志刚那侧的窗户慢慢地降了下来。韦志看了看周正宇,净白的布料外套像是手工裁剪制成的,袖子口还有两个圆圆的扣子,裤子是蓝色的牛仔裤,还是搭配的很没品味。
“朝着你那边窗户抽烟,我很烦烟味。”周正宇邹着眉对韦志刚投去了一个嫌弃带有憎恶的眼神,单眼皮的那半侧脸看起来凶恶无情。韦志刚耸了耸肩,对着窗户呼出了一股青烟,窗外过路的人群和如同过热机械的写字楼飞快地倒退。韦志刚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气留在嘴里,感受着慢慢把烟气润湿的过程。随后一起吸入肺中,就像是小孩子吞咽了一大口棉花糖。带着辣味冲劲的湿暖烟气滑过气管让韦志刚精神一振,唇齿间烟草的香气似有似无,韦志刚感觉自己抽了一根烟,只有最后一口抽到了精髓,他有点上瘾了。
“仇哥,再来一根!”韦志刚把烟蒂扔出窗外,转过头微笑着,朝着刚刚抽完一根的仇宝良叫嚷着。仇宝良重重地点下头,眼皮微睁,嘴里露出了有点发黄的牙齿,不是很整齐,笑的很脏。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又掏出了熊猫烟盒。
“别抽了,再抽把你俩扔下去。”周正宇目视前方平静地放下狠话。
韦志刚长出一口气,仇宝良也讪讪地收回烟盒,又打开了他的木盒子。
“唉,正宇,咱们这个团队不都是地质学家啊?我看这各种人才都有,都是谁请的?”韦志刚左手向后划拉一下手臂,眼睛看着周正宇有些冷峻的这面侧脸。
“我请的。”周正宇仍然认真开车目视前方。
“哦,这样啊,这些人你都认识啊?”韦志刚本来以为这些人都是科学院的一些怪才,没想到竟然是周正宇一人选择的队友。
“你以为这是个什么队伍,那个白亮,是06年熊猫烧香病毒制造者李俊的徒弟,李俊13年又因为网络赌场案犯罪了,他当时有参与但是却被判无罪。人嘛,强大到国家真的需要他,就可以有机会‘洗白’自己了。我本来是和他不熟的,后来因为一次网络间谍案,有外国黑客盗取了我们地质研究的资料,他被派去帮我们夺回资料,一个人就击败了对面的黑客团伙,我们也就认识了。”周正宇就像是随便在这个怪物团队里举个例子一样,说了说黑衣少年白亮的简历。而韦志刚已经听的心潮澎湃了。
“这个团队全是这个级别的么?”韦志刚赞叹地问道。
“别说的好像你很弱一样,双枪队长。”
3.在家的最后一天
作为中国数一数二的学府,清华大学在2016年新生报道的日期被定为了8月11日。对于那些高中时一直刻苦学习的孩子们说,这个假期算是很长。
他们以天才的头脑,绝对认真的心态打败了大多数人。他们不是走过了独木桥,他们只是在独木桥上拥挤的人群脑袋上飞过,顺便欣赏一下那些掉到万丈深渊的人们的惨叫声。最起码,韦成就是这么个无耻的家伙。
早上听到叔叔离开的声音,韦成很想出去送一送。可是午夜的电话打完后,他就睡不着了。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倦意直接占领了他的大脑,就像手机低电量自动关机一样,韦成自动关机了。
半梦半醒间,韦成看到了一个人影模糊的女人进了屋子。女人身上发着光,给屋子里带来一阵花田里的清香。他极力地想睁开眼睛,只是眼皮不受大脑的控制。
怎么会呢,我都没睁开眼睛,怎么会看见她呢。既然让我看见了,就让我看的清楚点吧,求你了,求你了。韦成感觉头很晕,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去祈求,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求谁。人在最混乱的时候,总是想有所依赖。类似于精神图腾一般,插在心中,在对什么极度渴望的时候,就会引人跪拜。
“哈,阿成,真是个小懒鬼,起来吧,去送送叔叔……”女人好像拉开了窗帘,金色的阳光如开闸洪水般涌入弗拉基米尔伯爵的房间,照在了他苍白稚气的小脸上。她坐在了韦成旁边轻声呢喃,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发梢扫着韦成的脸。
韦成好想说点什么,但是嘴巴也不受大脑控制。
“起来吧,宝贝,起来吧……”
“太阳好高了,起来吧……”
“起来吧……”
女人没完没了地说着,声音很小,好像不足以传出这个屋子,声音很大,好像贴着韦成的耳朵如同催眠曲。于是韦成慢慢地不再挣扎,睡着了。
韦成上午起床的时候已经10点了。他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尽管刚起来就知道房间里满满的阳光,他还是看了看那个被拉开的窗帘。
洗簌之后,随便吃了点什么。他拨通了韦天天的电话。电话那边的韦天天一看是她可爱的弟弟打来的电话,就瞬间变身话痨。5分钟内她重复了5遍“记得按时吃饭”,4遍“记得衣服脏了送到洗衣店去洗”,7遍“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以及6遍“注意带刀和硫酸的同学”。当她第2遍说“遇到合适的就处对象”的时候,韦成把一直放在桌子上自动挂机的电话拿了起来。
“你今天早上有没有进我房间?”韦成语气很不耐烦。
“没有啊,我今天早上很早就陪爸爸去公司了……”
熊孩子没等姐姐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想了想昨晚的电话,韦成倒是感觉踏实了许多,他怕的不是看到了对手的强大。小时候只是因为父亲在家长会上和班上第一的同学的家长聊天,说他学的不如别人家孩子,他就暗暗记在心里。从那以后,他一直是第一,最终以全省理科第一的成绩毕业。作为一个从骨子里倔强的男孩,他坚信只要他想做到,没人比他强。
韦成泡了杯速溶咖啡,蹲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完全没有一个第二天就要离开家去北京上学的状态,好像今晚只是有个晚自习,高中还没结束。
他打开了浏览器,下意识地瞄了一下浏览器左下角的星座运势。对于一个非星座控来说,韦成完全没有兴趣为了看每日运势去花几十k流量点开星座首页。但是浏览器上的星座专栏总会把第一个星座的运势放在那里——白羊座。韦成出生于1998年3月29日,纯纯的白羊座。韦成本来不知道,是他那有点神叨叨的姐姐告诉他的。
白羊座,今日运势3颗星。会受到家人意想不到的关注,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好的,不过还是要遵循内心,谨慎自己的决定。
韦成收回了目光,拿起咖啡轻轻地嘬了一口,单手飞快地打着black&。
4.古城襄阳
周正宇很认真地开着车。白亮很认真地听着什么,脚下有两个电脑包。仇宝良很认真地擦拭着木盒子,时不时地还从腰间取下黄马褂喝一小口,表情却没有酒鬼品酒时浮夸的表情。楚月很认真地拿着一根铅笔在一个本子上写着画着,偶尔望望窗外。
而韦志刚,就一直在观察这几个队友。尽管办过各种悬案,审过各类犯人,但是现在车上这几位怪物既不那么冷冰冰,也没那么热腾腾,根本看不懂。最重点的是每一个人都有某一领域的极强的才能,所以个性鲜明的让韦志刚感觉难以控制。韦志刚自感不是一个控制狂,但是为了完成这个难度与危险都不小的任务,他认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怪物们抱成团而不是各忙各的。
经过4个小时左右,两个小队从武汉到达了襄阳。这个号称“华夏第一城池”的历史古城人来人往,车辆穿梭。你可以看见一伙外国人手里拿着一厚本《三国演义》,操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中国话去问襄阳城的的哥“你好,先生,你能带我们去古隆中么?”。你还能看见一伙衣着朴素典雅的老人结伴同游仲宣楼,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两辆车就停留在了这个城市。
马一山年轻时在湖北警界就号称“铁血捕头”,当时他所带领的刑警大队在10年内经手的省市级甚至全国范围的大案不下50件,无一不侦破。因此马一山一直穿着一件防弹衣,防止报仇的人刺杀。当然,像这样一个优秀的警察10年都没熬成局长也是有原因的。毕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马一山总是把前来贿赂的官员商贾轰跑,还有一个不要命的指着他骂“马一山你算什么东西,别他妈一天天给你个鸡毛当令箭了啊,屁大点官还没啥背景你跟我穷装个什么大瓣蒜啊……”然后马一山就骑在他身上扇了几十个耳光,马一山一直以为这种摧残意志的打法比较解恨。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对待正事严肃认真的马局长,这次失算了。他忘记要大家带好口粮,毕竟一去深山半年,虽然有补给供应,但是也不会很及时。如果不提前采购一些食物,到达目的地后就会挨饿。于是马一山决定停车襄阳,先吃顿饭,在采购食物后上车继续赶路。
“咱们吃什么?”周正宇停下了车,偏过头看着副驾驶上的韦志刚。而后者正拿着手机和马一山通着电话,仰着脸看着车顶看起来很是茫然。
“老头子正想着呢……”韦志刚也偏过头,一只手捂住了话筒,小声地对周正宇说。
“唉,我想起来了。再尔广场后面有一家店,叫做肖家肠子汤,味儿不错。走吧,我请你们!”马一山洪亮的嗓音在电话那边响起,说完就挂了电话。韦志刚咧嘴一笑,高兴地放下了电话。他回过头看着后面坐着的3个人,大声地喊道:“同志们,有口福啦,老头子请咱们吃饭啦!”
车里一片寂静,韦志刚有点别扭地转回了头,向着窗外瞪了一眼。周正宇启动了汽车。
“志刚,你看起来很焦虑嘛。”自从一行人进入饭店后,马一山一直在观察韦志刚。这个从当年刑警队就跟着自己的新兵,现在虽然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马一山还是喜欢观察他的成长与心态。
韦志刚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这个由于脱发而显得脑门又大又亮的老男人,大大的眼袋即使瞪大眼睛也还是毫无精神地耷拉着。韦志刚心里感叹这个亦师亦兄的男人尽管年轻时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毕竟如今已经55岁,有3年没有身处那种持枪对质犯人的危险现场了。谁知道当年那个号称“左手枪神”出手就是眉心爆头的马一山还有没有锋芒,岁月窃取了他的霸气与杀气,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即将下岗的老人。
“呵,没事儿,就是任务难度大嘛,我还没啥头绪……”韦志刚皮笑肉不笑地用鼻子轻吟一声,想着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说完话,他端起了酒杯,仰着脖子大口地干掉了杯子里的啤酒,好像天气太热,一付饥渴难耐的样子。
“唉,襄阳城啊,铁打的襄阳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马一山好像没听到韦志刚的话,自顾自地叹息着。
“是卞和献玉啊?还是水淹七军?”韦志刚一边倒酒,一边问着。
“是三顾茅庐。这个刘玄德啊,他要去找诸葛亮,请人家……”马一山就像给自家没懂事的小孙子讲故事一样开始讲。只不过39岁的韦志刚明显懂事了,一点也不耐烦。他瞥了一眼这个硬汉版易中天,说道:“出山帮他得天下嘛。我知道,我8岁就读完三国了。”
“刘备三顾茅庐,不是诸葛亮显着自己能耐大摆谱。是这有能力的人啊,都是孤独的,他们与人交心都是建立在对方诚心交友而不在互相利用。小子,你的心,诚么?”马一山拿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水,脸一直看着左右一桌桌喧闹的食客。
韦志刚看了看旁边桌上那几个沉默的怪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5.红发
韦成没有去破坏那个被打开的窗帘的状态。一下午都没有装行李买生活用品为明天的启程做准备,他只是盯着黑界的首页看着最近几年的交易记录,偶尔嘬几口已经凉掉的咖啡。
电脑里的酷狗音乐无限循环着久石让的曲子《风之甬道》。韦成看过大多数宫崎骏的作品,还有就是《*》。在看完《龙猫》之后,他就无论在思考什么的时候都会单曲循环《风之甬道》。每次处于这个音乐的氛围中,韦成总是感觉那个又大又呆的龙猫拿着雨伞站在他的旁边,蠢萌蠢萌的,倒是很安全。
韦成发现了一个id为石城的5级白界人,他很是阔绰,发布的任务也不是很考验智商。一般都是要人帮助订购多少吨水泥砖石钢材,还有就是粮食蔬菜之类的。每一次都要黑界人给送到襄阳市保康县城关镇,还留了联系电话,为了方便货到后联系。韦成查了一下电话号码,果真是湖北省襄阳市的号码。他试着去拨通那个号码,结果一直都关机。
这样的任务要发布很多才可能冲到5级吧。韦成一边用鼠标滑动着屏幕上的记录,一边想着。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上线了。
在黑白界虽然没有加好友那种社交功能,但是可以临时聊天,不保存聊天记录。5级的黑界用户一共就7个,网站管理员就是其中一个id叫做红发的人。这个红发创立了一个讨论组,只有讨论组里才能实现保持聊天记录的功能,讨论组长久存在除非红发解散它。这时韦成就收到讨论组提示:宇宙超级无敌最强男人的管理员红发大人上线了。
真他妈是个臭牛逼的二百五。韦成心里笑骂着。
白乌鸦:我靠,你敢不敢把你上线的这个提示语改改……
红发:你管我?你有意见?你完成任务了么你?小心我给你降级啊!
夜歌:……
红发:夜歌妹子我要看你的照片!
夜歌发送了一个qq飞车的游戏图标,带着黄色帽子的赤瞳女孩面无表情。
红发:唉,妞儿,你真过分。
夜歌:……
红发:琉克,别不说话,窥屏会怀孕的。
韦成左侧嘴角微微上扬,突然有了一种闲聊的*。
琉克:你怎么这么闲?
红发:我靠,现在下午2点了,我刚刚工作下班好吧!
琉克:你干什么工作的,那么早上班?
红发:别羡慕,4点左右又得上班。
琉克:你这工作还真是诡异啊。
红发:等等,我哥们给我来电话了,中午还刚刚见过的……
韦成扶住了额头,闭上了眼睛。说实话他挺佩服这个红发,毕竟一个人建立了这么一个功能强大的网站,韦成曾经想找出系统漏洞然后修改自己等级,但是他发现这个网站的保护系统坚固程度不下于国家领导人所在的中南海,于是他放弃了。
韦成感觉自己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他甚至偶尔会想象红发的摸样。也许是个咸湿大叔,也许是个戴着眼镜留着平头的清瘦程序员,也许是个很强大的恐怖组织,他们希望通过控制全世界的私密违禁的交易去间接犯罪。或许,只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稚气的,倔强的少年,只不过,很有梦想的样子。
红发:回来啦!
琉克:红发,你知道那个5级白界人石城的现实资料么?
红发:你问这个干嘛?
琉克:没什么,只是对这个人感兴趣……
红发: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不确定就不能瞎说啊。另一方面么,其实有些人也不介意在我这里注册真实信息,但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会很好地保守用户秘密。就算是我很喜欢的小琉克也不行哦……
琉克:滚,我不是gay。
红发:但是呢,毕竟是我特别喜欢的小琉克,我就把我的猜想告诉你吧!
琉克:……
红发:也许是一群老妖怪吧。
琉克:什么?
红发:嗯,是啊,我哥们就是那么称呼那些家伙的。
6.父子夜谈
韦志林晚上8点到家的时候还没吃饭,由于年轻时奋斗的废寝忘食,现在倒也习惯了。
韦志林打开了客厅的灯,突然的光明让他有点短暂性失明,他慢慢地恢复了视觉。眼前还是这个家,很大,三层楼硬是被韦志林打通再建成两层,宽阔敞亮。这个家也很小,只有4个人,还总有3个不在家。或许,从今往后,这个家要空了吧。韦志林想到。
“看来天天要是不在家,连口开水也喝不到啊。”韦志林坐在沙发上,拿起了茶几上的茶壶却发现倒不出水。他捂住自己有些松弛的脸,半仰在沙发上。
原来韦家人应该是很多的。那是他42岁以前,那时韦成才6岁,韦志刚的妻子也没因为车祸去世。妻子的死让他感觉有点累,他一度处于一种混乱状态。他自己常常想,人这一生到底因为什么活着。他活着妻子却死了,死亡人们无法掌握,其实想想也对,人们本身也没有掌握自己的出生。什么也无法掌握,这才是人。
第二年他们家就又出现了一件丧事,韦志刚的妻子为丈夫挡枪身亡。当时韦志刚侦破了一件黑社会火拼的杀人案,他有一天申请了一下午的假,为了陪一陪一个月都没怎么见面的妻子。毕竟妻子没有生育能力,两人也没有小孩,家里的韦天天和韦成都在上学,妻子也就在嫂子去世后很孤独。
当时只听见妻子大喊一声“小心”,较小娇小的身躯整个扑上来。随后子弹穿过皮肉的声音让韦志刚大脑一片空白,从那以后他有一个月没敢握枪。
韦家就这么失去了两位家庭成员。之后韦志林基本不会对人微笑了,总是冷峻严酷的样子,除了对这几位还活着的家人。而韦志刚则同他侄子一样,开始偏爱黑色。当马一山问到此事时,他也只是笑笑说:“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
韦志林坐了大约10分钟,感觉再这样下去会睡着的,就站起身上了楼。红木的旋转楼梯又宽又长,韦志林每一步都很有节奏,踏步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像是贯穿了每一块砖石那么通透。他来到了儿子房间的门前,缓缓地用力地推开了门。
韦志林打开了房间的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儿子的睡脸上,引得他眯眯着眼睛仔细观瞧。
“起来吧,你没睡着。”韦志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
“爸。”韦成睁开了眼睛,毫无倦意。
“你要是睡着了,还会忘记拉窗帘?”韦志林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清亮如水。
“爸,我明天不想去北京,我打算和清华那边商量一下,休学半年。”韦成语气坚定,说完后,他感觉有点心虚。手掌撑着床,一点一点地蹭了起来,背靠着墙。整个过程小小的却很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父亲的脸。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他的手掌摩擦床单发出的“唰唰”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你连行李也没收拾,那你为什么要休学啊?是太累了么?”
“不……不是,我高中也没那么用功。”韦成感觉有些热,不是因为夏天的原因。韦成感觉这种热很奇怪,就像是从脖颈和胸腔开始发热再扩散,感觉很影响呼吸。
“你只是很用心。”韦志林说的平静。
“我,挺担心叔叔的,他这次案子确实不一般。我就想帮帮他,但是我不想告诉他,他不会同意的。”
“你认为案子会很危险?”韦志林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皱着眉头,显得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