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并未带那妖界之人回到皇宫。一来此人来路不明,若是贸然带进皇宫,恐怕会给宫里带来麻烦。二来,那莲华苑虽说环境很好,但说到底也就只有一张床,若是将这人随便扔在外头睡也不是不行,但为了避免他忽然醒来弄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曦和还是决定住在宫外。
那一夜在京城郊外发生的事情,虽说是地动山摇,但由于曦和布下了结界,外界半点都未曾察觉到,对于京城的所有百姓来说,那一夜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钟稷二人亦在卯时之前将皇后送回了宫中,皇后醒来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只是殿外守夜的宫人都睡着了,不过看在未出甚乱子的份上,只罚了他们的月银,便将此事揭过。
江疑帮曦和打点了客栈,仍旧是她与广胤先前下榻之处,仍旧是那两间房。曦和原本让江疑自个儿回去住,但后者因为广胤特地交代他必须顾看好尊神的安危,且先前那妖界之人表现得甚是不善,为了不出什么岔子,他便索性也在那客栈住下,三间房,将那伤者夹在中间。
虽说要救人的是曦和,但江疑既然在,那么必然是不会让她亲自动手的。那一日大晚上的将这人弄到客栈来,曦和说那人命大,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二人便各自回房睡了,将那人丢在房间里便没再管。第二日起来之后,江疑才将那人的铠甲脱下来,草率地给他抹了把脸,发现其样貌颇为不错,就是长得阴气了些,让人看着不甚舒服。曦和出去买了伤药,江疑三下五除二将他的铠甲并着里头的衣裳扒下来,但在看到肩膀上的伤口之时,即便他神经再粗,也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尊神,要不……您先回避一下?”江疑将那人的衣裳揭开,神色有一瞬间的抽搐。
曦和当时坐在一旁喝茶,闻言扬眉:“他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江疑心道您怎的知晓他不介意,看这张脸长得娘娘腔腔的,谁晓得这小白脸会不会介意,这些话他自然是没胆子讲出来,道:“小神不是这个意思。此人伤势深可见骨,画面委实不美观,怕吓着尊神。”
“无妨,你尽管弄就是了。”
江疑咂了咂嘴,小心地将那人的衣裳脱下来,尽量不扯动伤口,但仍旧有些伤口开裂渗血。
当那人的上衣完全被脱下来,瞧清楚其上半身那一道长长的刀伤,曦和亦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她站起身来行至床边。
原先看铠甲的开裂程度,便知晓这伤势必然不轻,但也未曾料到惨烈到了这般地步。从右肩直至左腰,一道长长的伤口贯穿而下,确实如江疑所言,深可见骨,即便经过了一个晚上,亦未曾完全结痂,周边的鲜血已经凝固,但那伤口处却依旧在向外渗血。这是最重的一处伤,其余手臂上、肩膀上、腰腹上,皆有深深浅浅的伤口,却都不如此一处致命。曦和微微眯起眼。此人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这伤势虽然恐怖,甚至危及性命,却堪堪避开了要害,且其体魄强健,放在别人估计早就没气了,可若是此人反应再慢上半拍,剑气击碎五脏,同样是再无活路。
江疑一贯惫懒,连饭都不曾自个儿下厨做一回,更别说受个伤抹个药了,但秉着尊神说什么便得做什么的宗旨,他亦不甚麻利地帮那人擦净了身子,上好了药包扎了伤口,且老老实实地一天换一次药。为了让此人在醒来时随时有饭吃,二人一直让店小二将饭菜送到他的房间,他们就那儿吃,剩下的饭菜到下一餐才收拾掉,此人伤口逐渐开始愈合,脉象也平稳了许多,却始终不见其醒来。
就这么一连过了七日,就在江疑觉得他再要不醒就得活活饿死之际,终于有了动静。
这一日江疑出去买药,曦和方用过午饭,正在给那未醒来的人盛一碗新饭,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丝动静,原本以为是麻雀停在了窗棱上,并未在意,却在下一刻瞥见身后地板上的阴影。背后凉意忽地升起,她蓦地转身,仅仅来得及看见那一双带着杀意的眼,脖颈便倏地被卡住,呼吸在一瞬间被切断,她手中的碗筷掉落,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提起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仍旧是与先前没有任何变化的那张阴柔的脸,但此刻眼前之人清醒过来,却与昏睡时截然不同,与七日前那个晚上一模一样,那双丹凤眼中妖气横溢,脸上的杀意再明显不过。曦和猝不及防被袭击,紧紧地抓住那人掐着她的手腕,整个人被提得脚尖离地,她眼中霎时散发出冷意,周身气泽眼看就要冲破封神域的压制,房门却忽然被踢开。
“你敢!”江疑暴怒的喝声响起,旋即一道厉风拍来,那人蓦地松开掐住曦和的手,后者跌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尊——”江疑迅速过来扶起曦和,“尊神”二字刚要出口,便被她的神色打断,半路收了回去,“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扶着江疑站起身来,看向对面脸色阴沉之人,“你这是何意?”
那人盯着曦和二人:“这是何地?你们是何人?一个天族之人,一个凡人,挟本君至此,意欲何为?”
听见这话,江疑火气噌噌地就冒上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好心好意救你,你不道谢也就算了,一上来就动手,真当我们好惹的不成?”
那人看了江疑一眼,目光中有着蔑视:“不过是区区水神,尚且谈不上本君一合之将,还带着一个凡人,你以为你们能做什么?”
听此人一口一个“本君”,看来是妖界之中有身份的人。曦和道:“我们能否做什么,这不是阁下能管的。不论你先前多么有本事,如今你身受重伤,未必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