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葵子心里有点酸涩难安,她并未注意到大头陈的神情,只顾说道:“我见过紫菀,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后来悄悄打听,她确实叫紫苏,是不久前被柴夫人收留的,过得并不怎样,只是伺候柴夫人而已。”
大头陈听罢,竟然沉不住气,一把抓住天葵子的胳膊,说道:“走走,快陪我走一趟!”
天葵子借着院子里的人熟睡的机会,陪大头陈一路隐身去柴夫人院子里。恰从守夜的侍女交谈中,得知紫苏并未当班,便又找去侍女房。摸索了半晌,方见紫苏从一矮房提着木桶出来,木桶很沉,想是装了热水。紫苏提得很吃力,步履也慢,却难掩浅淡的那份袅娜之姿。
大头陈目瞪口呆地看着,起初愣愣的不说话,猛然间一拍自己的脑袋,蓝脸纠成一团。
“天煞的,孽缘啊!果真是那个紫苏!”
他碎碎念着,不时蹦出“元震郎”的名字,天葵子听得稀里糊涂,便问:“你讲给我的故事里的紫苏,难道真的像极这个紫苏?”
大头陈一激动,便手舞足蹈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当初在始源国看见紫菀,我就大吃一惊,原来双胞胎姐妹竟是如此之像!”
沉吟了片刻,大头陈恍然,又道:“如此说来,事情大致是这样的:紫菀口中的那队神秘的马帮,其实就是柴荣的人马。他们以贩运茶叶为名,潜入金陵探听军情。紫苏苦等姬贤未果,却得到已经和你成亲的消息,也许是动了轻生的念头,也许是穷困潦倒,反正遇到了柴荣的人马。柴夫人怜惜其孤身一人,收留为贴身婢女。他们途径始源国,紫苏想起还有个姐姐,姐妹相认不久便随柴荣等人回到澶州。”
天葵子脑子里本是昏昏蒙蒙的,经大头陈这一整理叙述,逐渐开朗起来,便不住地点头。
莫名的,天葵子灵光一闪,显得兴奋道:“照你这么说,紫苏和姬贤根本没戏,她是属于那个元震郎的。元震郎不是被贬谪凡间吗?你快点找到他才对,告诉他紫苏在这里,让他把她领走。”
大头陈不安的来回徘徊,望了望紫苏所在的小屋,又抬眼想了一会心事,似乎有解不开的愁理不断的结。天葵子很奇怪地望着他,直到他回过神,眼光落在她的身上。
“沧海桑田,泛泛无穷,叫紫苏的无数,长得相似的又何其多。”大头陈摇摇头,他的话浇灭了天葵子的想法,“目前的情势是,这个紫苏就是你那个姬贤千辛万苦想找的情人。”
天葵子也被残酷的现实打败,她显得沮丧:“你说的是,姬贤至少不是元震郎,就如我不是你想找的天葵子。”
缄默良久,大头陈开口,语气装满了关切:“已经见到紫苏本人,你以后怎么办?”
想起姬贤,天葵子幽幽叹气:“还能怎么办?等着姬贤来找紫苏了。”
大头陈跺脚,急了:“你傻啊,要等到什么时候?柴家戒备森严,纵是一只苍蝇也难飞入,岂止是人。还是随我离开吧,到时姬贤进不来,你又出不去,万一被人招认你是偷虎符的,可就闯大祸了!”
天葵子固执道:“我相信姬贤一定会找到这儿的,我要三个人当面对证,把关系都理清楚了。我知道不会赢,我不够紫苏的美,姬贤喜欢的是紫苏,但是要输也要输得彻底才是,对不对?”
大头陈显得无可奈何,仰天自言自语道:“上神啊,我大头陈碰上的丫头竟是如此冥顽不化!该如何教化她回心转意呢?看来不吃苦遭难,一切罪孽都不得解脱啊。我干脆一拧身不管了!”
天空撒下清辉,他的胡须一抖一抖的,闪着红光。蓝脸晃动着几丝无奈,愈发显得生动。
天葵子闻言一惊,急问:“你要走?”
“天庭下令了,我不能一直闲着,被派到别的仙岛敲更去。以后要逮机会帮你了,本来想留下金盘或银盏,一来折了它们的元气,二来得用它们敲更不是?到了别的仙岛,或许会碰上别的仙草,我会告诉它们,我大头陈下凡寻找天葵子,却碰上个奇怪的姑娘,而且还是个很蠢很笨的丫头,不知道怎样讨好我,让我开心……”
大头陈开玩笑地说来,然而一双铜铃眼没有笑意,竟默默的伤感起来。天葵子心里不舍,忍不住欷歔道:“我还想着等姬贤喜欢上我了,我们一起帮始源君。”
“帮”字咬得极重,惹得大头陈忍俊不禁呵呵大笑。
“两件事不能一起做吗?你专心为姬贤,还要护着他,还要和我吵,如今想来,真的很有意思。看你,虽傻傻笨笨的,倒也不吃亏。即使庇护不了你,以你这种个性,以后你绝不会孤独在世上的,会有很多人陪你。”
原来,这一夜,大头陈是来和天葵子告别的。
他们依依告别,大头陈飘渺的身影逐渐在消失,院子一下子变得很是空旷。天葵子的心也空落起来,想到身边没有了这个古怪老头,听不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碎碎叨叨的话,又不免的难过。
有更鼓声似乎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那是金盘银盏的声音。天地开始变得无声,夜风轻袭,丝丝渗着寒意。
天葵子知道,以后她还是一个人,所有的事,必须一人独撑。
【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