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楼怔住,方正温和的注视着他,等他说话。
良久,唐近楼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晚辈就死定了。”
方正呵呵一笑,说道:“有生就有死,又有何人能避免的了。”
唐近楼沉默不语。
方正注视着他,半晌,缓缓的道:“你自己都知道,若是配不出解药,你就会死,为什么还要问那内功的事情,难道在你心中,武功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唐近楼微微低下了头,没错,对于除开大彻大悟的智者之外的任何人来说,生命永远是最重要的。可是,十年寒暑不断的练功,早就让唐近楼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有武功高,才能保护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几乎全部武者的信念。
唐近楼低着头恭敬说道:“请方丈大师指点迷津。”
方正叹道:“唉,一切皆是虚幻,你又何必执着。”
唐近楼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说道:“大师,我等都是俗人,武功一道,向来是我安生立命之本,你说的虚幻……我实在不解。”
方正盯着他,脸现愁容,喃喃道:“这又有什么不解的……”他摇头叹气了一阵,又神色稍霁,说道,“也好,你心中不解,口中便说不解,总要比心中不解,却舌灿莲花要好得多。”
唐近楼沉默,想到了那天苏雁月在讲经堂上说的话,知道方正说得是那天地事情。
方正站起身来。转身面朝佛像,静静的站着。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唐少侠,你心中执念甚重,虽然世人尽皆如此,但是你体内毒伤极恶,若是你堪不破这虚幻之念,恐怕对你的伤势没有好处。”
唐近楼皱了皱眉头,说道:“晚辈不明白。”毒伤自然靠解药来医,内伤就依靠内功来恢复。这跟“执念”有什么关系?
方正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唐近楼,说道:“老衲又想起一个问题,想请唐少侠回答。”
唐近楼看着方正。半晌道:“大师请讲。”
方正一拂僧袍,坐到蒲团之上,看着唐近楼正认真的看着他,等他说话。方正微微一笑,问道:“东山有狼,西山有虎,南山有鬼。北山有人,请问和尚该往何处走?”
唐近楼愣住,这个问题。不正是那天方严老僧在讲经堂上问的问题吗?!
方正笑道:“这个问题。昨天方严师弟已经问过。只是当时少侠并未作答,老衲想知道少侠的答案。”
唐近楼眼光闪烁。细细思索了一会,终于颓然道:“晚辈于佛理丝毫不通,这一题,我实在做不出来。”
唐近楼抬起头来,却见方正脸上没有丝毫失望的神色,只是说道:“万法同归,佛理也不过是讲述天地间的一些道理,跟别派的学问没什么不同。”见唐近楼依旧不言,方正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少侠可知,武当派冲虚道长在四十年前也曾答过当时戒律院首座一问。”
唐近楼心中念头一闪,想起了昨天冲虚道长和方正方丈地对话。
他还未说话,方正大师已经继续说道:“当时指清太师叔所问的问题,并不十分深奥,只问了他什么是‘双树枯荣,非假非空’。”
唐近楼问道:“道长是怎么回答的?”
方正微微一笑,说道:“冲虚道兄答道,‘不知道’。”
唐近楼心中一震,脱口道:“指清大师留下他了?!”
方正点点头,说道:“不错。”
唐近楼叹息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他说明白了,心中其实还是似懂非懂,但就算似懂非懂,毕竟心中也隐约知道了那天为什么不能留在讲经堂。并非是因为他们不通佛法,当然也不是因为“不知道”,那天唐近楼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方正问道:“和尚该往何处去,你现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