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经过宫帐时,忽必烈再望,里边黑漆漆已经没人了。忽必烈想着自己来时见到的奇怪一幕,又想起按竺迩透露的话,联想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觉得深有玄机。
再度南征的汗令发布之时,备战已经完成,待的就是大汗的这声命令。其兵力战略仍照前次,而重放在西路,由王子阔端统帅。
阔端本人并不愿接此战,父汗病情没有好转,连他自己都念时日无多。阔端可不愿父汗断气之时,自己远在外地,并非出于孝心,而是担心错过争夺汗位的第一时间。好在另一竞争对手贵由,也在这个时候突然自请西征,比他先一步率军离开。自己赶不及,贵由同样赶不及,阔端心理才稍平衡。
窝阔台对西征并不热衷,这次答应得如此爽快,有支走长子之意。他似乎也有预感,想要制造自己死亡时,有竞争力的儿子都不在身边的局面,一切都是为了身旁的少年,他最喜爱的孙子。
而朝中的诸宗王与大臣,也都怀着复杂心境,大汗的身体状况谁都看得出。
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吹响,大军出发,许沐看着南去的军骑,有了几许羡慕。自己何时才能回到南方?他听从木都的建议,暂时留下,以巩固他的新地位,以及加紧训练御水之术。为了以后,许沐可以忍下思乡之情,况且对他来,家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自己现在最亲的人,居然是身边的少年木都。
许沐感到身边有无数目光注视着自己,这是当然的,因为自己取代了解沅,其他人都想看看新特使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沐暗告自己,要习惯这种目光,左顾右盼只会失掉风度。
“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突然起了个陌生声音,直视前方的许沐惊了一惊,镇定看去,见是个有些面熟的蒙古青年。
许沐正在想他是谁,旁边的木都立刻应道:“的见过四那颜。”
四那颜?许沐想起来,是拖雷家的四子忽必烈。许术对拖雷家的人没有半好感,甚至还极仇视,因而没给忽必烈好脸色。
忽必烈却不介意这个卑贱之人冲自己板脸,反笑道:“上次是我和我兄弟不对,到我帐里喝酒吧,给两位赔不是。”
这哪是喝两碗酒就可以原谅的事,他们兄弟想要的是他和木都的命,许沐不领情,不理忽必烈。到是木都完全没有心结似的,与忽必烈笑谈。
“我记得不是有位个子高大的外国使节吗?在哈拉和林住了许久。今日见他的随从在此,却不见他人,他到哪儿去了?”忽必烈问。
“这个的就不清楚了,四那颜问沐哥哥吧!”木都的手肘轻碰了许沐。
倘若有外人问起解沅行踪,应该怎么回答,木都早向许沐交待过。许沐冷冰冰答道:“你问的解特使吗?他有急事回国了。现由我代他行使权力。你找他有事?”
忽必烈看许沐的眼神不由得惊异了几分,他知道许沐本是放羊的牧奴,现在居然成了代理特使,个中蹊跷只有凭自己猜想了。忽必烈不露声色,笑道:“果然是个人才,许使君如此受重用,将来前途无量。”
这种奉承话一不高明,许沐只当见他变了身份,所以对方才来迎春讨好,心里傲气更重,宗王那颜也不过如此。
忽必烈不对着许沐的冷脸,转而又对木都笑,“两次因为羊和你发生纠纷,想来想去,是我们兄弟冲动欠考虑了。我挑了五十只上好种羊给你送去,当我们兄弟的赔礼。以后这些羊就是你自己的,繁衍成群,你也是个牧场主了。”
“真的?”木都开心地笑,“谢谢四那颜。不过,的已经不放羊了,现在做沐哥哥的随从,那颜的羊还是送别人吧!”
“那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忽必烈不死心,一定要送东西出去。
“四哥,你与他们废话什么?”阿里不哥走来,不耐烦道。
忽必烈立刻闭了嘴,似不想被兄弟知道他在干什么,冲许沐和木都笑了笑,匆匆告辞,随了兄弟。
许沐和木都相互对视,彼此露了微笑。大军正在远去,而留下的人未必能享太平。窝阔台杵着拐杖的手突然颤得厉害,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左右随侍把他扶住。而大汗无法再目送军队了,在大群陪臣随从的簇拥下,赶回了宫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