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大寨灯火照天,巡营瞭哨往来穿行,杂而不乱。俺答治军极严,哪一个也不敢偷懒怠慢,铁卫营中更是个个精神。
眼见大统领归来,甲叶哗声立响,红衣铁卫们两厢一分,让出道路。
乌恩奇领着赵全走进大帐,施一礼站在旁边。
帐中竖着四个三角支架,上有浅浅的油火盘,烟焰缭绕,照得四周光影变幻。俺答安坐正中央虎皮椅上,面色沉极,见赵全进得帐来,大声喝道:“你干的好事!”
赵全当场唬得目突手颤,颜色更变。心说难道我和王廷辅的谈话被大汗的细作听见了?稳定心神上前施礼:“大汗,未知何事动怒?”脑中急速旋转:“不能,我当时早屏退左右,帐边无人,说话声音又低,怎会泄露?”斜眼瞧瞧俺答身边的三娘子钟金,见她也是目光冷冷,心里不由犯起了核计。
俺答看了他好一阵,这才沉声道:“你与明军私通,欲背我复投南朝,是也不是?”
赵全登时心宽,料这必是钟金发现廷辅与我走得近了,谈话又挥退左右,形状有秘,便告了偏状。无凭无据,有何用处?哑然失笑道:“哪有此事?”
俺答怒道:“还敢瞒我!来人,推出去斩了!”
刀斧手一拥而上要绑赵全,吓得他急忙趴伏于地:“臣实无罪,望大汗细察!”
俺答怒哼了一声:“我且问你,为何将袄儿都司之事传与众人知道,以致于军心动荡,人人自危?”
赵全面色惶然:“此事我未对任何人提起,纵有走泄,亦绝非微臣所为!”
旁边钟金道:“信使禀报之时,仅有大汗、黄台吉、你我二人以及乌恩奇在,不是你,难道是我们?”
赵全眼珠转转,心说黄台吉为人粗暴少智,此等大事他能告诉王廷辅,未必不会告诉别人,消息是从他那边传出去的也说不定,只是在俺答面前,怎好说他儿子的不是。叩首再拜:“大王子率兵自后离营,三万人马,岂能瞒得过众军耳目,引起军士们猜测议论,也属正常,恐怕未必知道真相。臣自投大汗以来,历经十三载,兢兢业业,忠心不二,何尝起过背反之心?臣妻子儿女皆在大板升城内,臣若谋反,他们岂有命在?何况明朝皇帝昏庸无道,怎比得上大汗英华天纵,德殊伟胜,臣去鞑靼而近南朝,是弃明投暗,鸟奔荒山,臣虽愚昧,这等痴行也决不能为!明朝知臣在鞑靼扶保大汗,早视臣如眼中盯肉中刺,悬赏相缉,臣又岂能去自投罗网!此恐是有人见妒,陷害微臣,望大汗明察秋毫,为臣做主!”
俺答面无表情,冷冷瞧着他,并不作声。隔了一会,才道:“你可是心口如一么?”
赵全叩首如捣蒜:“大汗明鉴!臣绝无二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