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一听这声音耳熟,似是下午跟在冯保身边那小太监,当时自己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听得冯保曾唤他“小安子”,莫非是他?待隆庆传进,程连安又磕过了头,他定睛瞧去,只见这小孩个子不高,面目清秀,身上穿的是果然是太监服色,心下更是一沉。
隆庆也自奇怪,问道:“怎么是小太监?”
冯保道:“禀皇上,程连安感念皇恩浩荡,自愿净身入宫,伺候皇上。可是年纪还是小些,奴才便让他先在东厂跟着底下办事的人历练历练。这孩子聪明得很,学什么都很快。”
常思豪上前一步挡住冯保视线,从颈间扯下锦囊,挤出玉佩向前一晃,低低道:“你可识得此物?”
这小太监一见雕龙玉佩,讶然失色,指道:“这是我家的传家玉佩,爹爹向不离身,怎会……”
常思豪听他这话,颅内冰凝雪裂,早已是一片砧凉,又问他程大人相貌,答的全无差错,不由得两眼失神,更无半点神光。呆了一呆,喃喃道:“你果然便是小公子,你果然便是小公子……”蓦地转身,疾步冲去一把将冯保揪住,吼道:“你为何阉了他!”
冯保见他声音嘶哑,口如狮张,眼中喷火,其怒更胜之前,吓得容颜变色,颤声抖手指道:“他是自愿的,绝非奴才所逼!”
程连安瞧常思豪衣着非官非贵,斥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无礼?还不将冯公公放下?”声音虽稚,却清亮高亢,隐隐生威。【娴墨:从和妙丰一对答处,便知此子不简单,曾仕权想把他提为小老四,并不全为讨好上峰】冯保忙道:“小安子不得无礼!这是当今皇上的御弟,常思豪常千岁!还不赔罪?”
程连安一听,登时惊圆了眼睛,伏低叩头,咚咚有声:“奴才不知,罪该万死,请千岁治罪!”一边说,一边挥起两手左右开弓,给自己来了十几个嘴巴,极是用力,直打得嘴角渗血,两颊立时肿起。
常思豪看得呆了,忙过来将他小手握住:“你这是干什么?”伸手刚要替他擦血,程连安在地上蹭膝后退:“千岁不可,奴才的血不干净,别脏了千岁爷的手。”脸上还配着得体的微笑。
常思豪瞧他如此,心中更是揪痛,回看冯保,厉声道:“这都是你教他的?你阉了他还不算,还要把他培养成个奴才,你让程家祖宗蒙羞,香火断绝,还敢说你是程大人的结义兄弟?”
程连安叩了个头道:“千岁息怒,奴才愿意净身进宫都是自己的主意,跟义父无关。”
隆庆道:“那你为何如此?”
程连安道:“禀皇上,奴才之所以决意进宫,跟奴才的义父确实无关,倒是和奴才的亲生父亲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