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秦绝响一脸苦涩,伸出手来无力摇摆,一副要虚脱的样子。
刘金吾笑道:“没事,歇歇就好了。”秦绝响问:“你怎么赶巧正遇上我?”刘金吾笑道:“哪有那么多巧事【娴墨:天机在此,妙在自说】?本来我从宫里伺候完出来,正准备去找你。走到半路听见声音,吵吵闹闹的挺像你的声,就过来瞧瞧,结果还真是。”秦绝响问:“你找我?有事么?”刘金吾笑道:“事倒没事,每到过年,我就觉得心里空,没处躲没处去的,就是感觉跟兄弟你投缘,想过来聊个天儿。”
老鸨子一听话音是宫里的人物,当真稀客。这要是伺候好了拉成主顾,以后可是财源广进。忙笑道:“哎哟,可不是嘛,富贵也不敌寂寞呀,两位公子一块儿聊天也挺孤单的,正好让我们这儿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陪陪你们!你瞧瞧这一个个牌儿有多亮?这身段,这腰条儿!不是我夸口,在京师里呀,可是撑起了我们这行儿【娴墨:这行二字是双衬,笑死】的大梁呢!像什么水颜香、土颜臭、韭菜花、卤盐豆的,瞎吹滥侃才捧个虚红罢了!烧纸钱儿能燎多大个火儿?这不眼瞅着就完了吗?跟我闺女怎么比【娴墨:笑死。你这俩闺女堪称侠坛双璧,别人哪敢来比】!孩子们,还不扶二位公子上楼去?伺候好了,公子爷还要大大的赏呢!”一摆手帕儿,登时那圆额头的大娟儿、斗鸡洋洋还有什么艳秋、玉梅等几个都一拥而上,嘻嘻哈哈地往楼上拽扯。
秦绝响要女人,向来在身边婢子里挑顺眼的玩,逛妓院实属头遭。如今瞧着眼前这些姑娘长得歪瓜劣枣,衣裳旧不时鲜,也不知是多少个扛杆卖汗的力巴、劁驴配狗的种爷、捉铲抠脚的雕公搂过、抱过、摸过的,想到刚才自己所为,一时羞丑难当【娴墨:一顿污笔讽刺之后,笔锋忽然回挑。可知绝响羞正是作者知羞,绝响丑正是作者知丑。虽知羞丑,却又不得不用此笔。用笔苛,恰是有人把事先做在那里,故作者这苛怪不得。人不来怪,作者知羞知丑,必要自怪,有此心方有此笔,是真恭文敬字,奉墨如神,处处检慎自省人。这两章,文里文外两层事情,两样颜色,上一章笔锋所指处若看不出,恐更不解此间乐、此间痛矣。文字之败坏,是一个国家风气之败坏,一个民族灵魂之败坏的缩影,从文者闻之见之岂能不痛。】。此时正好那洋洋也过来拉他,但是斗鸡眼看不准,俩手没抓着胳膊,直奔他的细脖子而来。气得他猛一挥手,将几个姑娘都甩出去,摔了个七荦八素。老鸨子躲闪不及,正被大娟儿的圆脑门儿磕在脚面上,惊得她一个小跳,口里“哟哟哟”地叫着,抱着脚玩起了单腿蹦。秦绝响也不理会,拉起刘金吾道:“咱们走!”
老鸨子蹦了十几蹦,扶住门框边探头,见他二人走远,把腿一撂,歪着脖颈冷冷一哼,扭着身子回来,把手帕懒懒地往怀里一塞,道:“都瞧见了吧?男人都是这一路货,无情无义!八**儿硬了便像条抢屎的狗,这一软哪,又变成公子老爷了【娴墨:爽利直透,过瘾之至。】!小三儿,小五,上门板!老丛,把面板端出来,咱们接着包饺子!臭丫头,看什么呢?把你那小心思都收起来吧!飞来凤不落你这枯树枝儿!俩半大孩子有你什么盼头!还不给我干活儿去!小爽儿【娴墨:妙名儿】,你就别上手了,赶紧去洗你的屁股罢!大过年的连药也没顾得用,真揣上了狗崽子,人家可不来领【娴墨:所思所想是实际,是体贴,出口却是骂责语,声厉盖因痛曾深。这也是有过往的人。】!哎哟,地上这饺子是谁踩的?尽给我糟践东西!”姑娘们抿嘴相互捅着,都收敛了笑容,拿盆的拿盆,取面的取面,黑黑的门板盖尽了灯光,小小娼寮之外顿时一片沉寂,幌子上那条女人的破裤子随风摇摆,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秦绝响二人寻路往百剑盟总坛来,刘金吾见他脸色惴惴,显然余悸未平,笑道:“这可是当年老皇爷和身边道士们研制的东西,药性大得很,以后小心吧。【娴墨:皇上和道士不是在修仙吗?研究这干什么?可知一场闹剧亦非闲笔,写小秦、小刘丑态,正暗透宫廷丑态。老嘉靖死了,这药流到侍卫总管手里,隆庆那能没有吗?】”秦绝响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别事。琢磨着小晴若是真逃出去,这大过年的,她想找个男人可比我还不容易,多半此刻已经死在哪儿了。现在自己把盟里维护得很好,就算有人知道了真相,为了学武功,有钱赚,选择哪边也是显而易见的。想到这稍觉轻松。问道:“我大哥一早就进宫了,你瞧见他没有?”
刘金吾道:“他给皇上请了安,又去了李妃娘娘那儿,我忙着伺候皇上,后来他走没走,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秦绝响一愣:“我大哥还认识宫里的妃子?”刘金吾道:“你有所不知,当今三皇子朱翊钧就是李妃所生,这孩子又跟冯公公是最好,成天大伴、大伴地唤他,一刻也离不开【娴墨:冯保精明之至,凭这孩子的恋劲,徐阶就踢他不走】。侯爷去李妃那儿,多半还是为了见冯公公。怎么,他去干什么,没和你说吗?”
秦绝响立刻用笑容调整了僵态,道:“我们兄弟无话不谈,他哪能不和我说呢?昨天咱们在东厂扒了墙,他今天便到宫里去擦擦窗。八面见光,这屋里才能敞亮啊。只是我对李妃不熟,有点奇怪罢了。”
两人闲聊慢走,过不多时,眼见不远处便是总坛外墙,忽然斜刺里步音哗响,从黑暗小巷中窜出一队人来,为首之人喊道:“是少主么?”
秦绝响听是马明绍的声音,便答道:“是我!”
马明绍紧跑几步来至近前,满脸是风干的汗痕:“可找着您了!出大事了!”秦绝响一皱眉:“发现小晴了?她又干什么了?”马明绍摇头:“不是她,是大小姐被劫走了!”
“什么?”秦绝响眼中的奇怪压过了惊异。
马明绍道:“大小姐和馨律掌门见天色已晚,准备回侯府,刚出院门就被一伙人夹在了中间。据说这伙人武功奇高,侯府的卫士一出手就被打倒了,馨律掌门在对方夹攻之下几招之内便即落败,大小姐怕动了胎气,就更不必说,被他们卷地风似地劫持而去。馨律掌门拉匹马便追了下去。云华楼的人赶紧报信,有人说您走时奔的是独抱楼的方向,到地方暖儿又说走了,追到总坛来,您又不在,我们放开了人马撒着网地找,这都好半天了。”
秦绝响眼珠转转,一挥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