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一上手,李重楼心里便有了判断。
就凭这东西他便知道史剑明是在为难他。
古玩如人,看物便可知心。
李重楼浸淫古玩一生,世间无再出其右者,怎么可能连史剑明这点小心思都看不穿?
“玉瓶泻尊中,玉液黄金脂。”李重楼用手指捻着这块形状并不规则,只有两个拇指大小的雕件。
这块黄色的雕件,仿佛由油脂凝结而成。
滑润细腻。
“少卖弄文彩,直说这是什么东西,到哪一代就行。”史剑明见状,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他是玩田黄的大家。
李重楼吟的诗他当然知道,这是白居易写的一部诗集。
名为郊陶潜体诗十六首。
其中一篇赞美田玉的诗句。
可惜,李重楼此时说出来,极不合时宜。
瞬间让他心里有了分寸。
这个所谓的林颖师弟,分明是个半桶水。
“田黄冻的形成十分复杂而缓慢,只有在松软润澈的地底,才有可能因为分子作用聚集把石头变成一团饱含油脂的金色浆脂团。”李重楼像是没听到史剑明的话,继续评道:“但是可惜,非常可惜。”
“这东西做的再像,它也不是田黄冻!”
“你一个堂堂田黄石大家,居然堕落到跑去玩石英质玉。”
“还拿出来丢人眼现,我都替你寒酸。”
“再加上这三个月前的包浆跟充满火气的刀功,仿的哪怕再惟妙惟肖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玉如其人,史先生眼光不行啊。”
说着,雕件从李重楼手里滑出,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直接滑到史剑明面前。
一番话,听的他表情瞬间凝固,眼中的轻视顿时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惊。
这块雕件,确实不是田黄,他一清二楚。
但却是黄龙玉中的极品,里面的石英质晶体肉眼根本看不见,要拿显微镜才能发现。
再加上大师工跟高科技手段处理,别说外行就算是玩田黄半生的他。
初见时也打了眼。
所以一直把这东西带在身边,当做提醒。
今天拿出来,便是要让李重楼吃个闷亏。
按规矩,李重楼是不能做破坏性鉴定的,只能凭肉眼。
可他……
不可能,没人能仅靠肉眼分辨的这么详细。
一时间史剑明内心波涛汹涌。
难道他真是林颖的师弟?
否则怎会有这种眼力?
“年轻人,说话不要太狂,什么叫史先生眼光不行。”见史剑明不说话,老梁率先露出不忿之色,冷哼道:“在这夸夸其谈。”
“再厉害的高手也有打眼时,你敢保证一辈子不打眼?”
古玩行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犹其是近十几年来,市场经济爆发,跟利益彻底挂钩。
这种大环境下,造假层出不穷。
而且高端造假就是针对厉害的鉴定师量身定制。
不少老师傅都因此惨遭滑铁卢。
史剑明的这块雕件,他以前就见过,当然知道来历。
第一次看时,他也打了眼。
却不想李重楼居然一眼看出究竟,这不等于是的他脸么?
所以便借着帮史剑明说话,打压李重楼一番。
萧芸做为一个旁观者,一句话都没说。
一来她是外行,二来都是她的朋友跟客人,帮谁都不好。
林颖既然让李重楼来,那就得做好被打压被针对的准备,毕竟让他来的目的,就是要让史剑明心服口服,然后助力萧家。
“庸人才会用固有的思维看待这个世界。”李重楼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打过眼。”
“以后更不会打眼!”
“古玩,是需要天赋的。”
狂!
狂到逆天!
一句话便让史剑明跟两名老者同时变色。
李重楼连这话都敢讲,简直无法无天。
什么叫古玩需要天赋。
这不就是变像在骂他们三个是废物么!
“小子,年少轻狂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无知!”老韩终忍不住,拍案而起。
“不服?大可考我啊。”李重楼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极度放松,脸上的表情充满着揶揄。
他不是看不起这三个人,是完全不入眼啊。
别人狂那叫无知。
他狂是事实。
师承林震东,上来就学最真最内核的东西,虽然初期也有很多古玩辨不出来历。
但最起码没把假的当过真的。
到了后期,精研历史、文化后,更加没再走过眼。
所以这话说的堂而皇之,没有半点夸张。
至于落在三人眼里变成了狂,那又与他何干。
古玩行,靠的是眼力、知识储备。
靠嘴,只能糊弄糊弄外行。
既然这三人上来就敌视自己,故意刁难甚至还以老卖老,那不妨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火眼金睛!
另外,他来是帮萧芸的,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服是吧,那就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