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官降四级,算是被一脚踢出了皇权的中心,却也免了当人枪靶的命运,也保存了最起码的体面,楚芸不得不说李西敏把事情办得很得她的心,不落一字,办的恰到好处。
当然这对于楚府来说却是晴天霹雳,府里头是人仰马翻,但这对楚芸来说已经全然没干系了。
从她出手求李西敏留一条活路给他们,她便与他们了得干干净净了。
林掌柜也回来了,他将厚厚的契约放到楚芸的面前时,楚芸微微的笑了笑,林掌柜却不自觉地觉得背脊发寒,十万贯他整整下了三十万贯糖的订,如果有一个万一,岂不是都要打水飘。
楚芸取出一份契约道:“林掌柜,你明天去把这个人赎出来。”
林掌柜拿出契约一瞧,居然是一张卖身契,道:“小娘子,这……”
“此人姓赵,原是京都一所东南货行的掌铺,后来他的东家与他的娘子私通,污他贪墨钱财,以至于他身败名裂,流落街头,他现在委身一处铺子做杂役,那铺子被七娘买下来之后,曾问过他是否愿意跟她……”
林掌柜好奇地问道:“他怎么说?”
楚芸微笑道:“怎么说他都写在卖身契里了。”
林掌柜才展开卖身契仔细看了一下,不禁失声道:“哪有如此的!”
楚芸笑道:“他只肯卖身给能替他复仇的人,谁替他复仇,他就卖身于谁,而他要报仇的人正是京都第一米商荣锦程,所以七娘一直留着这张卖身契。”
林掌柜连连摇头,道:“七娘子是对的,即便是个人才,也不值得为他招来这么大的仇人。”
楚芸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七娘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他的心急了一点,我现在想他做了几年的杂役,这颗心当沉静了不少,是时候兑现这张卖身契了。”
林掌柜犹豫了一下,哎了一声,起身而去。
“哦,对了,他若问是何人持契约而来,你便说是平江府的老太君。”
林掌柜明白楚芸的意思,若是直言相告只不过是楚七娘子的一个幼妹,就算他们承诺替他报仇,只怕他也不会相信他们,只会当楚芸年幼不懂事罢了。
楚芸的茶喝了不满一壶,林掌柜就带着一个穿灰衣的人进来了。
那人虽然穿了一身灰衣衫,但却一尘不染,双鬓染霜,却依然有一股俊逸的书生之气,楚芸与他双目对视,露齿一笑。
那男子的眼角微颤了一下,垂帘抱揖道:“赵千程见过小娘子。”
楚芸微微一笑,道:“你心里可是有些懊恼……你满腔希望的来,却不曾想又上是空欢喜一场,所以懊恼之余又有一些怒气。”
赵千程微低头道:“小娘子过虑了,百里这一生失望的事情太多了,早已不知道什么叫作懊恼。”
楚芸笑了,道:“那就好了,我听七姐说过,京城商户里只有二个半人才,第一个自然是她自己,第二个却是东风阁里只卖消息的路枕浓,那半个就是荣锦程的掌铺赵千程……”
赵千程听到这里眼帘猛地一抬,道:“只怕七娘子是过奖了。”
“不如百里听一听我想要做什么,再做决定要不要履行跟我七姐的契约,钱林掌已经付过了,你不愿意也可以径直拿去,那笔钱就当我替七姐惜才,如果你愿留下,我们可再细谈。”她说着道:“林掌柜,把东西都拿来。”
赵千程见林掌柜拿出了一尺多厚的契约,不由有一些发愣,他略略瞧了一眼,便知都是糖契,沉吟了一下道:“小娘子的方向是对的,明年夏季糖一定会短缺,只是小娘子订下如此多的糖,运输,仓耗资费着实不小,如再遇上大的南北货商串货并市,只怕个中风险实在不小。”
楚芸微微一笑,道:“我卖的不是糖,我卖的是……订单。”
赵千程浑身一震,再仔细看契约,竟然是齐整的五十石一张,这就难怪三十万贯的糖订契竟然有一尺多高了。
楚芸微笑道:“我打算以原价出售手中的订契,但却对今年夏季糖价产生的溢价另订契约抽成,比如现在的订单是十五贯贯一石糖霜,到了夏季若涨成二十五贯,二月购买我订契的人我抽二贯钱,三月购买订契的人我三贯钱,四月便是四贯钱,五月是五贯钱,六月我就要六贯钱了。”
林掌柜目瞪口呆道:“这,这种做生意的方式……闻所末闻,若是末涨呢?”
楚芸微笑道:“那我自然分文不取。”
赵千程却是沉吟了良久,道:“小娘子真是个天才,不沾一两糖,却能占了三十万贯糖的绝大部分收益。”
“过奖了,这是七娘以前的想法,可惜她已经没机会玩了……”楚芸微笑着端起茶碗道“不知道百里愿不愿意陪我一试这个新玩法呢?”
赵千程深吸了一口气,瞧了一眼楚芸,微微弯身恭敬地道:“百里愿为小娘子效全马之劳。”
楚芸心情愉快地走在大街上,她感觉到自己就像出了牢笼的鸟雀,一振翅就可以翱翔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