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的人,自然是去搬救兵。或者是在做善后处理。
旭哥儿卯正时被发现中毒,折腾两个时辰之后,在已正时刻醒了过来。原本活泼好动的孩子因一场灾祸而变的虚弱不堪,一双眼睛呆滞的看着床头悬挂的小小平安符,不哭不闹。
脸色蜡黄。
顾氏瞧了如何有不心疼的道理?这更让她对下毒之人恨之入骨。
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四季迎春贵妃榻上,捏了一把冷汗,看着旭哥儿悠悠转醒,松了一口气,连连念佛。迅速捻动这手里一串紫檀木香薰念珠,松耷着眼皮嘴唇不停蠕动念经。
顾氏站在她的身侧,心底里烦透了她这般做派。可奈何她是婆母,只能耐着性子,忍着焦躁恭声道,“母亲,旭哥儿今日遭人暗算。若非是顾二少爷抢救及时,恐怕此刻已是无力回天。”
老太太完全转移了重点,睁开眼睛看向顾氏,“多亏了缙哥儿这孩子,可曾重谢过了?”
顾氏抓狂,但却依然面无波澜。“谢自然是要谢,断不能没了礼数。只是如今倒有一件比酬谢救命恩人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揪出害人的罪魁祸首。我永宁侯府立足百年,历代侯爷均以仁孝服众。我掌管内宅期间,府上却出了这等腌渍之事,着实愧对列祖列宗。况这家宅不宁,倘若被人参奏,唯恐侯爷多年小心经营将是毁于一旦。”
一说到儿孙前程,老太太总还算是来了些精神头。目光晶亮,双眉倒立,一手击桌,喝道,“是哪个蛆了心肠的害我旭哥儿,今日揪出来断不叫她逍遥法外。”
那声音里透着威严和震慑。叫堂内一众人等皆是惴惴不安。噗通、噗通跪倒一片,那心怀鬼胎者,更是抖如筛糠。
老太太看着众人反应,十分满意,侧头问道,“旭哥儿媳妇,这事儿你可有眉目?”
顾氏点头,将旭哥儿如何中毒,姚倾又是如何推理出中毒因果等等据实叙述一遍。
期间分析丝丝入扣,话语言简意赅。
老太太几次嘴唇蠕动。想要反驳都找不到切入点。最后只得作罢。虽是极其不高兴,但看着乌木描金托盘上放着浸泡了毒汁的帕子,以及验毒用黑了大半截的银针。也不得不认可姚倾的判断。
姚四太太听了半天热闹,抻头看了一眼那银针。虽不想参合进来,却还是忍不住惊叹道,“不过是一个未足周岁的奶娃娃,竟这般毒害。这下毒之人狠毒之心可见一斑。”
三太太闭目手持念珠。仿若不闻,眉头却微微蹙起。
老太太心里头也不禁泛起了嘀咕,到底是嫡亲的孙子,如何不心疼后怕。
顾氏满腔怒火,却不得不压抑不发。对着一旁甄妈妈道,“去将那犯了事的丫头亚进来。叫她给个交代。”
甄妈妈得命去了,须臾片刻便见两个粗壮婆子扭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粗手笨脚的丫头走了进来。
那丫头被扭着按住跪倒在地上。犹自愤愤,昂着头全不见一点害怕的神色。
“大胆奴才,你为何要害我旭哥儿?”顾氏恼火,声音拔高一调,目露凶光瞪着来者。那目光似利剑一般。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那丫头却犹自不怕,依然腰板挺直跪在地上。只将头一偏。咬死了嘴唇,不发话。
这丫头名叫净儿,三年前从牙婆手中买进府中。因着毫无长项,却是忠厚老实,力气颇大,便就留在伙房烧火抬手。素日里做事本分,为人也算憨厚,断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有认识她的下人,见她这般举动,竟倒有些怀疑是不是侯夫人冤枉了静儿。
四太太最是厌烦抗上的下人,鼻子里冷哼一声,“如此目中无人的奴才,拖出去打三十板子,就是再硬的骨头也打散了她。看她还给谁梗脖子瞧。”
净儿听了,兀自打了一个冷战。眼神有些瑟缩的看向四太太,见她一脸得意,竟是越发的心中不甘。
“屈打成招,说出去岂不是丢咱们永宁侯府的脸?”顾氏扬眉,声音冰冷。“那净儿,你既不愿承认。我倒问你几个问题,你且答我一答。”
净儿不动,也不回答。但却已经明显软了身段。
顾氏又道,“你今年可是满了十六岁?”
净儿点头。
顾氏又问,“前些日子七小姐放下人出府,素日里同你要好的姊妹不是被指给了小厮就是放出府去成亲,唯独留下了你,是也不是?”
说到这,净儿眼里不忿之色更胜。重重点头,“永宁侯府规矩,满十六岁要么支配给小厮,要么放出府去成亲。偏为什么七小姐把我留下?”
“就因为这个,你和七小姐生了间隙?”四太太忍不住开口问道。看着净儿的目光中竟是不可置信,这么点小事情她倒也能记恨的上姚倾。
那净儿点头。
顾氏却是冷笑出声,“这逻辑上怕是说不清楚的。你若厌恶七小姐,如何不下毒给七小姐?为何独独要去毒害少爷?”
“七小姐素日里谨慎,奴婢……奴婢插不上手!”那净儿梗着脖子,似乎是横了一条心,哑着嗓子说道。“况且,她是御赐的郡主娘娘,谁不知圣上宠爱的紧。倘若有个闪失,岂不是要被五马分尸?”
“你倒想得周全。”顾氏继续冷笑,目光依旧凌厉,却带了些许嘲讽。
别说那净儿素日里便惧怕顾氏铁腕,便是个寻常人叫她定定看着怕也是心里发毛。那净儿抖了两抖,越发的矮了气焰。
“你不是府上新人,对于府上规矩定是知之甚详。永宁侯府对待犯错的下人从不手软。只是永宁侯府虽是侯门,但也绝对不敢动用私行或是草菅人命。你若是据实将实话说了,念你受人怂恿,兴许还能从轻发落。可你若是执迷不悟,送去衙门便可就不好发落了。”
顾氏语调平和。似乎在给那净儿足够的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