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自鸣钟“当”的响了一声,巳时已到,这才听到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侯爷到了!”
徐承宗几步踏进了内堂,笑眯眯的冲着徐老夫人行礼,“儿子请母亲安!”。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约年余三十的妇人,中等身量,穿了件玄色的妆花斗篷,皮肤白皙,面如银盘,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只是眼神略显木纳。
那妇人随着徐承宗曲膝福礼,“老夫人大安,大夫人大安!都是妾身不好,这才害侯爷来迟了!”
槿娘猜也猜得到,这一位就是桂氏刚刚提到的周姨娘,只是为何徐家的姨娘这样有气势,竟然不把主母放在眼里不成?
想到白正圃的两个姨娘,不但没生下一子半女,若没有事,平日都连院子都不曾出过。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点点头,“时辰刚好!”桂氏却是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那妇人,低了头不语。
槿娘诧异的看着这个妇人木纳的接了徐承宗脱下的黑貉斗篷递给了丫鬟,而后自己也脱了斗篷,只穿了貂皮的袄子,走过去理所当然的站到了徐承宗的身后。
再看向徐阶和徐陵,前者低了头,后者却是当没看到一般。
徐老夫人笑着嘱咐丫鬟,“行了,开始认亲吧,将我给新媳妇准备的东西拿来!”
槿娘中规中矩地对着中堂行礼,从徐老夫人开始逐个拜谢徐家众人,
绿柳早已将带来的针线用朱漆的托盘盛了,跟在槿娘身后,槿娘一一送到了众人手中。
不过都是些荷包、绣帕,她的针线不好,自然都是翠玉等人捉刀的,既不算精致,也不算粗糙,让人也没有话说。
反过来,徐家诸人倒是出手大方,徐老夫人赏的是一套镶宝石的赤金头面,桂氏也是一套镏金的银头面,大嫂郭氏给的是彩缎。
槿娘只觉得拜完了,待要退下,就听徐老夫人道,“且慢,快来拜见丁姨奶奶!”
抬起头来,槿娘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大惊,原来这个看着不一般的管事妈妈竟然是老侯爷的妾室。
上一回,她可是当着丁姨奶奶的面又爬树又摘花的!
她猛吸了一口凉气,轻蹙眉头上前行礼,丁姨奶奶打赏了槿娘一套赤金的头面,竟是比桂氏出手还要大方。
本没有想过竟还有这样一号人物,槿娘略一思量,回头看了一眼绿柳手里的朱漆托盘,捡了一只绯红色五蝠纹样的荷包,双手捧着送上去。
那盘子没有比这个更喜庆的,槿娘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喜庆又好看,且这绸缎虽是角料,却是江南贡品,摸着又软又滑。
只是那颜色有些奇怪,若说是正红却还差一分,若说不是正红,偏偏看上去又有几分正红的样子。
接过荷包,丁姨奶奶轻轻一笑,却是将那荷包递给了徐老夫人,“老夫人,这个东西我可不敢拿!”
槿娘一愣,就见桂氏站起身来,脸上显出威风,“老2媳妇,你可真是糊涂了,还不跪下?”
旁边的绿柳小声提醒,“奶奶,那是红的……”
槿娘这才明白,却已是晚了,连忙跪了下来,“祖母,丁姨奶奶,槿娘不知道……”
桂氏眼角带笑,似乎抓到了别人的痛脚,“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只有正室才能用正红?你怎么也是相爷的小姐,怎么能跟外头那些丫鬟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口气里的讥讽与嘲弄任谁都听的出来,连徐承宗都轻蹙了眉头,要知道,这门亲事虽是白正圃先出手,可也算是他一手促成。
徐老夫人想出口呵斥,但若是当着孙媳妇的面呵斥桂氏这个当婆婆的,又太不顾着桂氏的颜面,若是不呵斥,还不知道桂氏能说出什么。
“祖母,槿娘不知道祖母会在意!”槿娘还在想法子就听到徐陵起身的声音。
桂氏横了一眼过去,“陵儿说什么呢?你祖母怎么能不在意?”
徐陵笑道,“昨天晚上孙儿跟槿娘说过丁姨奶奶的故事,槿娘佩服的紧,便问我丁姨奶奶喜欢什么颜色,我随口指了那荷包,只说这颜色似红非红,很是特别!却忘记了妾室一说,实在是孙儿的错!”
真会编啊,只是此时他能来救自己,也算是个不错的同盟。
理是这样,可槿娘却是抬起头笑道,“槿娘不知道原来丁姨奶奶不知道这种颜色!”
众人不由一愣,就听槿娘又道,“这种胭脂红,并非正红,乃是江南出的贡品,京城并没有地方卖,据说是给贵妃专用,槿娘想着这胭脂红既喜庆又非正红,又听得昨日夫君说起丁姨奶奶的故事,这才想着留给丁姨奶奶,不想丁姨奶奶误会了,是槿娘不好,没有说清楚!”
一番话把众人说的一愣,白家是金陵世家,对江南的贡品熟知也属正常。
桂氏气的说不出话,丁姨奶奶妾室的身份本就是没有的,只是丁姨奶奶自己要为老侯爷守节,细究起来,算不得妾室,别说这颜色只是什么“胭脂红”就算是正红徐老夫人又怎会在意?不过就是借题发挥罢了,槿娘和徐陵一搭一档倒是将此事掩了过去,她也不好再发作。
她的脸色变了变,终究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