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望着这一桌的冷菜,实在不明白穆卿为何要如此。他说的话兴许是假的,可他的眼泪不会有假。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去陪着魏荷语呢?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为何啊?”良忆急得小脸儿都扭曲了,因为萧容抽泣了起来。
良忆其实也没少见这样的场景,毕竟府内姬妾这么多,大帅又只有一个,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姬妾们乐得不知所以的样子良忆见得多了,伤心失望的样子良忆更是见得多了。但是如萧容这般立刻就哭出来的,良忆还真是头一回见。
能嫁进大帅府的,大多都是有身份的大家闺秀,再不济地也是个小家碧玉,虽然大帅偶尔也会娶来几个如萧容这般没身份没地位的姬妾,但是很快便被冷落了。因此良忆所接触的姬妾们,尽管已经伤心欲绝,也万万不会如萧容这般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这让良忆慌了神。
要是换做其他人,良忆倒还可以不管不顾,可良忆知道这萧媵侍是大帅心尖儿上的人。如今萧容就这么被他给弄哭了,大帅若是怪罪下来,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良忆思来想去,他刚才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萧容一向性子比较开朗,还时不时地拿他开玩笑呢,如今怎么说哭就哭了呢?
正在良忆不知所措的时候,萧容起身来跑出了永华阁。良忆立在原地愣了愣,最终惊惶地跟着追了出去。
这萧媵侍若是一个想不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就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而是小命儿都难保了。
良忆一路小跑地追出去,萧容还是不见了人影。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扶着墙叹息道:“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被这群小姑奶奶给折腾死……”
萧容一路跑回了钟翠阁,关起房门来谁也不见。她又怨又气,不明白为何穆卿可以说翻脸就翻脸。即便是她太主动而惹了他生气,也不该这样对待她啊,更何况她已经没有多久能活了。
萧容以为穆卿会像昨晚那样,最终还是会忍不住找过来,可她等到了深夜,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萧容将自己蜷缩在床上,心里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穆卿究竟为何会这样呢?莫非,他清醒了?发现了她其实不是南宫容儿?
这个念头突然跳出来,萧容顿时全身一个寒噤。
不过很快她又平静下来了。这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吗?穆卿清醒过来了就不会那么难过,那么痛心了。这不正是她的愿望吗?
可是泪水还是忍不住想要流出来。
萧容倚靠在冰冷的墙上,时而笑,时而哭。
如果真是那样,那穆卿就不会再来了吧。最后这一段时光里,就这样独自走过吗?不过无论如何,她还是以自己的身份走向终结,这算是最后的尊严了吧。
萧容一直呆坐到第二天天亮,穆卿都没有出现。
巧如端来热水和早膳准备伺候她梳洗用膳,看着巧如,萧容突然想到月眉,她这才幡然醒悟,怎么能这样坐着等死?她还有未了的心愿。
萧容匆匆下床来拿出纸笔,写了好长一封书信,交代了她在大帅府的情形——当然,不会是快死了这样的情形。还交代了月眉的事。在信中,她多番恳请林骁一定要找到月眉,照顾好月眉。写到信的最末,她的手却顿滞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写下。
她蘸了蘸墨:如若他日少庄主能归来,劳烦林护卫代为转告,愿少庄主与云霜姑娘永结为好,一生幸福——萧容亲笔。
萧容书写完毕,心里顿时如同被放空了,可是想要真正地做到无牵无挂,是那么难。
她将信函折好交给巧如,嘱咐道:“事关重大,请务必一定要将此信送到云水城窦家庄。”
巧如很乖顺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信离去了。
萧容坐到铜镜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落寞而苍白的脸庞,头上的那支发簪也已经不在了。她惨然一笑,快速地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起身前去找夏如璎。
见到萧容,夏如璎微微一惊,但什么也不说,只是拉住她的手往里屋走去。
萧容对夏如璎这样的反应有些迷惑,可不待萧容相问,夏如璎便开了口:“怎么了?最近你都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容着实钦佩夏如璎对人对事的洞察力,即使她不说,夏如璎都能发觉她的异常。可是又能如何呢?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本来萧容是想要劝劝夏如璎放弃仇恨想办法逃出去的,如果夏如璎愿意,萧容随时都可以豁出性命助她离开。当然,这得是在她自己还活着的时候。
面临着生死,萧容对很多事情反而能看得开了。要说,她也怨恨魏荷语,怨恨王妾媵。可是报仇终究不是人心中最想要达到的祈愿,如果夏如璎也如同她这般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那夏如璎应该也就不会再一心想着报仇。是啊,人生如此苦短,何不趁着这点时光逃出去找自己的心上人?
萧容是想要这样劝劝夏如璎的,可夏如璎却只用几句话便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萧容,我不知道这次前往宁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劝你一句,即使有着大帅的宠爱,你也不能肆意妄为,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