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传完了话,站了一站,见这院里三个女人都傻着,就没个机灵的上前塞把钱打听消息,气恼非常,哼了一声扭着肥大的屁股走了。
可周寡妇等人哪里顾得上去看她的脸色,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跑去周秉文门前拍门大叫:“你这孩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快些出来!”
大丫没经过什么事,已是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偏周秉文还磨磨蹭蹭的,半晌也不来开门。
这下大家全没了吃饭的心思,哪里还管锅里。竹枝进去厨房一瞧,锅里的菜都糊了,便赶紧铲了出来,一面侧耳倾听院子里头的动静。
只听见周寡妇和大丫一声惊呼,接着便听见周寡妇带着哭腔的叫声:“我的天爷啊!怎么弄成了这幅德行?”
竹枝探出头一看,周秉文开了门站在门口,脸上蹭破了好大一块油皮,眼角泛着青紫,显然是打过架的模样。心下便对周府派人来的意思有了几分猜测,约莫是周秉文与周家的子孙在学里打了架,而且对方也吃了亏,这才派人过来到周府传周寡妇母子进府。
果然周秉文沉着脸道:“没什么大碍,是周琪荪带人打我,反被我揍了,我虽受了伤,他也没落着好……”
话没说完便叫周寡妇一掌拍在头上,若不是瞧着儿子脸上伤了这么大一块,她早就恨不得一个耳光扇下去了,嘴里骂道:“你这不省心的孩子,能进周家族学已是周夫人开恩了,你不好好念书,招惹小少爷做什么?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大丫心疼弟弟,又怕母亲气出个好歹来,忙在一旁劝道:“娘快别说了,周府还等着你们过去,你快收拾收拾,带弟弟先过去一趟。弟弟素来懂事,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许是小少爷不对在先……”
周寡妇回头啐了女儿一口,又骂儿子:“人家金尊玉贵的身子,你去招惹他们干什么?”
话虽如此说着,倒也没敢耽搁,忙寻了件体面衣裳进去换了。
大丫瞧着弟弟的狼狈模样,心里酸涩,眼中又含了泪,眯着眼细瞧他的伤,周秉文却甩了手不叫她看。她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也别耽搁了,快些洗漱一下,换身衣裳跟娘去周府。别管多大的委屈,先服个软,陪个不是……”
周秉文不耐烦,旁边竹枝却道:“别换,换什么衣服,就这么去,脸也别洗。”
原来周秉文大概是跟人恶斗了一场,初时进门的时候不细看还没发觉,此时细细打量,他衣裳满是尘土,背上好几个鞋印,袖子也扯破了,衣襟也撕了条尺来长的口子,露出身子来,隐约还能瞧见青紫。脸上伤口瞧着更是吓人,一侧的油皮全擦破了,混着泥土汗水,又脏又黑,眼角的青紫,嘴角的红肿,瞧着跟个猪头似的。
周寡妇在屋里听见,忙换了衣裳出来对周秉文道:“还愣着干什么?换件体面衣裳。”又对竹枝歉意地一笑道:“你不晓得,周府规矩大着呢,这幅模样去了,指不定又冲撞了夫人,惹出什么是非……”
竹枝不置可否,淡淡道:“我只是觉着,秉文这孩子也不是个惹事的性子,居然跟周家少爷打架,必然事出有因。又不光是周家少爷挨了打,我们秉文也伤得不轻,做什么秉文就低人一等了?倒要叫周家好生瞧瞧,他们家的少爷是如何欺负人的。”
周寡妇明显有些不太耐烦的模样,可周秉文听着眼睛一亮,梗着脖子边朝外走,笃定了主意不换衣裳不洗脸了。周寡妇没法子,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大丫送了他们出去,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久才进来,也没了心思吃饭。毕竟是人家的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竹枝自顾自地盛了饭吃了,洗漱之后便回屋歇着了。
直到竹枝入睡,周寡妇母子二人都没回来。因为之前周寡妇对自己的态度,竹枝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只是安慰了坐立不安的大丫两句,也就丢开手不理了。
次日醒来,竹枝洗了脸,照旧将檐下的花儿草儿浇了一遍水,转身却瞧见周秉文站在自己身后,吓了她一跳,拍着胸口道:“你怎么不出声呢?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去学堂么?”
周秉文却红了脸,半晌憋出来一句:“谢谢!”说罢转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