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欲赐一名南晋贵女与拓跋烈的消息很快阖府皆知,闹得沸沸扬扬,侍婢们都低低议论着,若是那位南晋贵女作了王妃,只怕府里又是一番大动静,还有人议论着也不知道这位南晋贵女容不容得下婉娘,与这位被郎主看重的洛郎在府里。
刘媪也得了消息,急得忙忙回来说与孟洛知晓:“……姑子,若是那位南晋贵女进了府,只怕你是怎么也难留下了,还是要想想法子才好,这几日府里人都说的……”她只盼着自家姑子别再这般执拗,若是南晋贵女成了王府里的王妃,只怕绝容不下她留在三殿下身边,那时候又要怎么是好。
孟洛却是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笑着:“媪,不必如此着急,随他们说去吧。”
刘媪见自家姑子还是那般不急不慢的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不再提起这件事。
只是孟洛收到桓宣命人送来的帖子时,依旧是愣了愣,她想不到桓宣竟然命人送了帖子邀约她去驿馆相见,他究竟要作何?
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吩咐人备车,让刘大郎驾着车送她去平城驿馆。
此处是平城,并非南晋,她也不再是桓宣身边的洛娘,便是桓宣有心,亦是不能轻易带了她走,而桓宣帖子上写着共叙故旧主仆之情,她不得不去。
驿馆门前,早已侍婢等在门外,见了三皇子府的马车快步迎上前来,笑盈盈拜倒:“是洛郎么,郎君已在厢〖房〗中等着了。”
孟洛深吸口气,下了马车,吩咐了刘大郎几句,这才跟着侍婢大步进了驿馆中去。
孟洛的容貌太过引人注意,即使在驿馆这众多贵女所在之处,仍是教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地被吸引过来,望着这位俊美非凡的小郎,更为奇怪的是,这位小郎在平城却是一身晋裳,倒像是个晋人。
桓宣的厢房在驿馆内院,比起贵女们所住的精致贵气,他的厢房一如从前一般简单朴素,〖房〗中只有一榻一几,和两张软席。
桓宣坐在席上,案几上摆放着煮茗之物,听得房门响动时,他不曾回头,只是轻轻一笑,道:“洛娘来了?”
孟洛眉头微微一皱,不知桓宣究竟是何意思,只得上前欠了欠身作礼:“洛见过五郎。”
桓宣这才抬眼望着她,目光如水却满是眷恋不舍和欢喜:“坐下吧,与我一道品一品茗茶。”
孟洛依言坐在他对面的席上,端起几上的一盏茶汤,慢慢啜饮了一口,望向眼前的桓宣,将他的贪恋和眷慕之情尽收眼底,低下眼去:“五郎邀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品茗?”
“此茶名为玉山,只长在在建康玉山之上,虽不是上佳茶品,却也清冽回甘,只是这等茗茶在北魏绝难品尝到。”他望定孟洛“洛娘乃南晋女子,在北魏这等蛮胡之地岂能安居,还是随我回南晋去吧。”
孟洛轻轻一笑,指尖轻轻抚摸着青瓷茶盏:“五郎此言差矣,洛尝闻,心安之处身自在,如今洛已是北魏三皇子府上门客,丰衣足食,不忧饥饱,亦是不必惧怕有一日会被转送他人沦为玩物,再不会有比如今更能安居之处,又何须回南晋。”
她说到转送他人,沦为玩物之时,桓宣身子一震,望向孟洛的目光里充满了忧伤和悔恨:“洛娘,当日是我一时气愤,才会将你带去见羯胡人,我并不是想要……”
孟洛打断他的话:“五郎无需纠结于此,若非当日郎君将洛送与羯胡人,洛亦不会为三殿下所救,过上这般安然自在的生活,只怕还在时时惧怕着会被逼迫为姬妾,会被送与别人以色事人。”
桓宣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你不愿回南晋?宁可留在这胡人的地方?留在那丑陋不堪的三皇子身边?”他无法接受孟洛这样一次次拒绝,竟全然不顾自己为了来接她回南晋,不管不顾地自请为使臣,已经辱没了他的身份,教家族中人对他十分失望,宗嗣地位岌岌可危。
孟洛仿佛不曾瞧见他的怒气,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担惊受怕,淡淡道:“洛在平城甚好,并不想回南晋。”故国除了是故国,已经再无让她留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