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人迎来的第一场冬雪,已是落户半个月之后了,这一日一早,天气便有些阴沉沉的,在吃过午饭之后,就挂起了大风,淅淅零零的小清雪也飘落起来。枝儿坐在炕上隔着窗纸看着飘飞的小雪hua,有些愣神,乍一落户时的手忙脚乱还是历历在目,可这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一切也都上了套路,家具置备齐了,菜窖里也摆满了瓜果蔬菜,连院子那简单的茅草棚下,也整齐的堆了不少柴火,兄妹五人忙的脚不沾地,全家动员,总算在落雪之前完成了大部分的事情。
“大姐,听沈叔说,冬天雪最浅都会积到脚脖子呢!一走一个脚印,可深了!”一旁正在习字的二郎看着窗外的小雪hua,满目的惊奇。听到二郎这么说,就连果儿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也难怪,大家都是在南方长大,拜县虽不是四季如春,可冬天也只是稍微冷一些罢了,虽是会下雪,却也是即下即化,根本不会在地上留下痕迹。
“真的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大姐?大姐!”果儿看着明显走神了的大姐,赶紧叫了几句。
“也不知道大哥和柱子怎么样了?这又正好赶上下雪!”原来今儿一早,大郎和沈柱便进城去了,两人在山上忙碌了十多天,每天天一亮就上山去砍柴火,就连枝儿和果儿也是抽空就往上山跑,除了拾茅草就是捡枯树枝,只是到最后,也没凑够足够的柴火,还是枝儿实在是心疼了,前几日拦下了两人,决定去买些木炭,今儿两人便是去买木炭去了,原本这事情枝儿去也是一样,只是枝儿想着,正好能去拜访一下县令大人,这也能看看户籍的事情办理的如何了,而且,进了冬日,事情也都忙活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到出手来,去姜老爷的笔墨铺子订上几本书回来抄录。这才打发了大郎和柱子去了城里,只是没想到,这到了午时左右,居然下起雪来。
“没事的,大姐你也把大哥和二哥的厚棉衣做起来了,车里也有被子和小炉的,肯定没事的!”果儿一边安慰着大姐。
“嗯!”枝儿回过神来,一边应着,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这几日,温度明显降了不少,杜家都是不抗冻的,早早就烧起了火墙,那程明的手艺真不是白夸的,不过早晨加上一块拳头大小的木头桩子,那火墙便能热上一上午,在屋里压根不用穿着外袍,只是火墙虽好,可是那靠近窗户和门边的地方还是凉飕飕的,枝儿问过沈强,说是正常现象,把窗纸糊的厚些便成了,只是无论枝儿糊了几层窗纸,也还是明显能察觉到冷风的存在,尤其是晚上,进了被窝,炕上热乎乎的,但是露在外面的鼻子耳朵,被风吹的冰凉,无奈之下枝儿想起了她买的那些零碎的尺头,一路上零零星星的纳个鞋底做个枕头,并未用完,还余下不少,枝儿索性都翻了出来,打算絮上棉hua,做几个布帘子,白天卷上去就好,也不挡光,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放下来,这会儿东屋的两个已经做好了,枝儿飞针走线的做着门帘子,果儿在一旁帮忙做着西屋窗上的那个。如今,杜家已经收拾的井井有条了,枝儿和果儿姐妹俩睡在了西屋,东屋则是大郎兄弟三人的地方,只是,东屋毕竟比西屋大上不少,光线充足,亮亮堂堂的,所以平日里白天,兄妹几人还都聚在东屋,西屋的火炕并不怎么烧,只是临睡前塞上几块木头罢了。
而此时被枝儿惦念的大郎和柱子,正与姜老爷相谈甚欢,两人一进城便拜访了叶县的县令孙长安,知道是杜仲华登门,那孙县令并未摆谱,很是和善的接待了二人,一番厮见过后,大郎得知,自己的户籍文书等具已办妥,而且,看着家仆端上来的十两纹银,大郎和柱子都满是疑惑,及到孙县令解释过后,大郎才明白,这是他今年的俸禄。
提起这个,就得好好说说这大历朝的科举制度了,首先是童生,凡是读书人均可参加县试,考过便是童生了,不过,这童生只是最基础的,十中八九,并未有什么特权;童生可以去府城参加府试,若是这府试也过了,那就可以称作秀才公了!成了秀才,便是一只脚踏上了士阶层,有了不少特权;而秀才公若想更进一步,就要去参加乡试,这乡试也叫做秋闱,每年八九月份开始,这乡试也过了,这可就是举人老爷了!这举人老爷去京城参加春闱,中了的就更是了不得了,这就是进士,能做官的,以后就是官老爷了!只是从秀才开始,能中者不过十之一二,寥寥无几。原本这秋闱是三年一回的,子夘午酉年,每年八月开考,而春闱则是第二年的四月去京城,由皇帝亲考,只是这多年的战乱下来,皇帝老爷急着用人,时不时的便会加开恩科,因此也没准。
这无论哪朝哪代,对读书人都是优待的,这大庆朝也不例外,甚至格外优容,从秀才开始,便可以享有不少特权了,什么免赋税徭役,见官不跪,每年领取一小笔俸禄等等。举人进士就更不必多说了,别的不提,就说这俸禄吧,开国不过十年左右,这俸禄就涨了四回不止,说是小小的一笔,那也是相对举人进士而言的,十两银子,普通农户忙活一年也未必能剩下这么一笔钱,而且,这还不是一锤子的买卖,年年都会有的。
接过这俸禄,大郎感谢了孙县令一番,两人在孙县令府中并未叨扰多久,半个时辰左右,便告辞了。
出了后衙,大郎和柱子便去了枝儿提起的笔墨铺子,那姜老爷听说了二人的来意,知道大郎和柱子具是枝儿的兄长,便起了考校之心,一番之乎者也下来,柱子倒还罢了,大郎迅速的入了姜老爷的眼,激起了姜老爷的爱才之心,等到大郎装好了要抄录的书本准备离开之时,那姜老爷还颇有些不舍,这也难怪,以大郎的年纪,就是在文风浓郁的南方,也是少见的了,更别提这北方了,姜老爷在叶县活了大半辈子,对叶县的读书人了如指掌,听他说来,这整个叶县,秀才也不过十几人而已,举人就更是少见,不过一掌之数,像大郎这等年少有为的,更是罕有,也难怪这姜老爷见才心喜了。等到大郎说到,过几日会到城里交付抄录好的书本时,那姜老爷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大郎。
离开了笔墨铺子,两人又打听着去买了不少木炭,又因着枝儿的叮嘱,去买了些棉hua粗布,一番忙碌下来,也早已过了午时,雪hua也飘了不短的时候了,两人顾不得别的,套了车便往家里赶去一路上,顶风冒雪的,实在是把两人冻得够呛,好在走了没有多长时间,雪便渐渐的小了,等到二人进了村子,那雪早已停了,地面不过积了薄薄的一层。
听到声音,枝儿披上棉袄就出了门,迎面见到的就是大郎和柱子冻得通红的鼻头,枝儿心疼极了,推搡着就将两人撵进了屋子,二人自是不肯躲在屋里由枝儿忙碌,三人一起卸车的卸车,往家搬东西的搬东西,很快便收拾完了“这草棚得好好搭搭了!这外面的木头都湿了”柱子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那简陋的草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