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大大小小的黑影,飞翔在城市上空,遮天蔽日,把下方的街道和田野,都覆盖在它们的阴影之中。
如果这是呼啸而过的轰炸机群,想必会让缩在战壕中仰望的士兵们浑身发冷,感到恐惧而又忧愁。
如果这是更加不得了的巨龙群,栖身于地面上的卑微蝼蚁们,恐怕连抬头仰望的勇气都不会有,就直接被这铺天盖地的龙威给吓得魂飞魄散,趴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么,如果这是一些缺口碗、旧柜子,烂竹席、掉漆家具、生锈剪刀、破铁锅……等生活垃圾呢?
嗯,恐怕就只能让人看得囧了又囧,一直囧到进入不能再囧的扑地orz状态吧
“……也就是说,你们在阴阳寮里乱翻乱转,不知打开了什么东西,就把这京都变成了一座鬼城?”
骑在悬停于半空的飞行扫帚上,默默地眺望观察了良久之后,菲里.泰勒少将这才降落回地面,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表情,反复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北条氏彦等人,简直不知是该发火还是发笑。
没办法,他所看到的情形,实在是太囧了,太荒诞了,以至于被囧到都不知该如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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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风雅秀美的京都,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令人瞠目结舌的荒诞鬼城。
以贯穿全城的朱雀大道为分界线,京都的东半边市区,被一团团浓密的阴云所覆盖,几乎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西半边市区,却是处于荒诞的烈日曝晒之中,甚至比郊外的荒野还要明亮。漫天飞舞着无数奇异的妖物,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各种成了精的日用器皿,但也夹杂着不少怨灵、怪鸟和恶鬼。
呈现出棋盘状的整齐街坊之间,此刻正是一派群魔乱舞的荒诞模样——有的街町变得热浪灼人,从地下涌出了滚烫的熔岩;有的街町却是寒气森森,冻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大冰山
有的街町变得死气沉沉,房屋腐朽坍塌,树木枯萎干瘪,风中沙尘扑面,唯有那漫天飞舞的蓝白色怨灵,在半空自由自在地遨游,成群结队的骷髅和僵尸,在地面一蹦一跳着闲逛;
有的街町却是生机盎然,所有的房舍、道路、桥梁都被浓密翠绿的茎叶所淹没,一朵朵或白、或红、或蓝、或紫、或黄的艳丽鲜花,都在这本应百花凋敝的冬日之中绽开怒放,还有每颗都相当于皮球那么大的葡萄,水牛那么大的西瓜,都静静地横卧在这片诡异而斑斓缤纷的花圃之中,令人看得馋涎欲滴。
每一条大街小巷上,都行走着各式僵尸、亡灵、妖怪和神灵,大多穿着奇异的古装。还有一些只剩下骨头的驮牛,在拖着阴风森森的车子,以及车上那些早已化作骷髅的公卿仕女,吃力地慢慢前进。
在流经京都最繁华街区的堀川,甚至从水中冒出了一只类似于章鱼形状的灰白色怪物,这玩意由无数腐烂的尸骸构成,足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却长着一张异常滑稽的猫脸,沿着相对躯体而言显得很窄的河道缓缓移动。伴随着一片浑浊的黑浪,这只猫脸章鱼不时用触手拉倒河畔的房屋,抓出藏在里面的活人、亡灵和妖魔,然后又无聊地随意丢掷出去,偶尔还发出如同勺子刮锅底一般的难听尖啸声。
更糟糕的是,这场可怕的天地异变,还导致了魔法网络的严重紊乱,在位于城北高地的皇宫之中,各种乱七八糟的魔法能量,仿佛井喷一般,以七彩光芒的形式从地下剧烈涌出,形成了一阵又一阵激烈震荡的能量乱流,如海啸般排山倒海而来,吞没了几乎整个市区,甚至一直波及到了遥远的郊外。
在如此强烈的能量潮汐冲刷之下,不仅是菲里这个炼金术士,还有其他的随军法师、牧师和巫女祭司,都仿佛晕船一般地头昏眼花、耳晕目眩,顽强一些的人还能勉强支撑,虚弱一些的人走起路来简直就像是在打漂,甚至弯着腰大口呕吐起来……也让北条氏彦等一干罪魁祸首吓得脸色愈发煞白。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这祸闯得越大,给新老板造成的麻烦越多,未来的前途自然也就越发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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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长官的话,在下其实也不太明白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条氏彦苦着脸说道,那神情简直都能哭出来,“……我只是在阴阳寮的榻榻米下边找到了一个石门,想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宝贝或密道,谁知拉开一看,里面全是贴着封条的坛坛罐罐。我那些部下又都是虾夷岛来的粗人,没什么耐心仔细分辨,就直接用狼牙棒将坛子砸碎……”
“……然后就让这么多怪物给跑了出来,把整座城市都变成了鬼蜮?哼,瞧瞧你做的好事”
菲里异常不满地哼了一声,而北条氏彦则是连忙点头哈腰地接上话头。
“……没错没错,这都是在下的妄为惹出了大祸,实在是罪该万死。唉,若不是在下腿脚还算利索,跑得及时,恐怕此刻已经喂到了妖魔的肚子里。但即便如此,还是不慎折损了一些弟兄……”
只是此时的菲里已经没心思听他唠叨,而是径自走到了另一棵树下,去请教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原京都阴阳寮内的二十几个阴阳师,此刻正一个不落,统统聚集于此。四周的空地上,堆满了他们带来的行李包裹,箱笼担子,以及这些京都宫廷职业神棍的家属子女。
事实上,就在得知伏见城陷落的当天晚上,这些阴阳师们便打定了跳槽的主意,连夜收拾行李逃出京都,前来投奔东军阵营的熊泽天皇。临行前还在阴阳寮内设置了一个可以发出半天嘈杂声音的幻术,又用魅惑术控制了宫门的守卫,用混淆术修改了这些士兵的记忆……因此,直到第二天的上午,仁孝天皇在紫宸殿开朝会讨论御敌之策的时候,还根本不晓得这帮家伙已经抛弃自己溜走了。
但虽然他们顺利地逃出了京都,可对于下一步的行动路线,却发生了严重纠纷——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老成之辈,尽管此刻已经跳槽了,但还是满脑子效忠天皇、侍奉朝廷的顽固想法,坚持要直接去镰仓觐见那位熊泽天皇,而不是向近在咫尺的西洋鬼畜们低头降服,认为这样太掉价。
然而,大多数年轻的阴阳师、阴阳生和他们的家眷亲属,却对几个老顽固的这种既要做*子又要立牌坊的虚伪做法,感到很是不以为然,并且坚决表示抵制——开玩笑伏见城距离京都只有二十里,腿脚快一点的人只要大半天就能赶到。而镰仓却与京都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直线距离都在千里之上。自己这些人又都是拖家带口的,行动缓慢,只怕是一个月时间都很难走得到地头
而眼下正值大乱之世,从京都前往关东镰仓的道路更是异常的不太平,盗匪、瘟疫、怨灵、魔物都在横行肆虐,阴阳师们虽然多少有点防身的厉害本事,大致保得住自己,但却难以保得住那么多家眷亲属的周全——只是因为几个老前辈的拉不下面子,就要家人甚至自己都冒那么大的风险……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