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在她刀下的是她的姑姑,她也不能心慈手软,因为她相信,她的期望与她的姑姑,应该是一样的。
直到白墨冉举刀落下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全部眼睁睁的看着她干净利落的,仿佛先前有过无数次经验一般划开了人的皮肤。
在那一刻,屋里静谧的可以听到彼此紧张的呼吸声,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那令人听着就毛骨悚然的皮肤撕拉声。
直到白墨冉将孩子从白素歌腹中取出时,众人还沉浸在方才那种莫名惶恐的气氛中,他们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一个人,在做这样的事情时,拿着刀的手还可以那么平稳?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她手下的,不是什么动物,也不是什么其他人,而是她的亲姑姑啊!
“照顾好孩子,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白墨冉抱着刚刚取出来的孩子走到了产婆身前,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她的手上,随后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走出了屋子。
“墨冉表妹,情况怎么样?之前母妃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出来?她和你都说了些什么?”一直焦急等候在屋外的澹台郡在见到白墨冉出来以后,立刻围了上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只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不管说什么,白墨冉都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然自顾自的往外走,就好像没有见到他这个人一样。
“墨冉表妹,你到底怎么了?你……”澹台郡不死心的追上去还想问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屋内“哇”的一声传来婴孩响亮的哭喊声,紧跟其后的,是众人终于回过神后混乱的交谈声、脚步声。
澹台郡面上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忧,最后也顾不上表现异常的白墨冉了,直接大步的往屋内冲去。
白墨冉在听到那哭声时,脚步一顿,睫毛微微颤了颤,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先前的那异样的状态,走出了昭和宫,然后一直往前走,似乎是想要走到路的尽头。
白墨冉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在一直走,眼睛明明睁着,却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唯一残留在眼中的颜色,除了血红还是血红,整个人好似置身在了虚空中。
“阿冉!”
恍惚中有人好像在唤她的名字,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四处寻找,但还是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阿冉,你怎么了?”
秦夜泠自白墨冉走后就一直留在御花园里,和其他武臣一起帮助皇帝留在园中控制着秩序,但事实上,其他的人对秦夜泠“身受重伤”的事情都略有耳闻,再加上他今晚的脸色看上去一直都很苍白病弱,所以也没人真的敢让他做什么事情。
等到御花园里受伤的人都被抬走,就连地面的血迹杂物都被清理完以后,那些真正帮忙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白墨冉还没有回来,他的心中就有些担心了,便沿着她先前去往昭和宫的路前去寻她。
没想到刚走到半路,他迎面就看到白墨冉也正往她的这个方向走来,刚要放下心,对方就好像没看见到他一样,从中间的岔路口一拐,走到了另一条路上去了。
秦夜泠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即快步上前几步唤她。
白墨冉听到他的呼唤也的确停下了脚步,甚至还回头看了他的方向一样,可是没过多久,便又自顾自的往前面走去了。
也在这时,秦夜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一个闪身挡住了白墨冉的去路,来到她的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遍,很快就看到她的一双眼睛很是空洞,表面上是在看着他,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看,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般。
他的视线往下,最后落到了她的一双手上,她双手紧握成拳,两只手都沾满了鲜血。
他心底一惊,立刻握住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身前细看,在确认不是她受伤后,心才稍稍安定了些,同时却也发现,她的身子在颤抖,尤其是这一双手,抖动的尤为厉害。
他不在的时候,在昭和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她会变得这般反常?
“阿冉,我在。”他身上唯一的锦帕在刚刚已经用完,而今他也顾不得白墨冉手上的鲜血,直接伸出手将她的双手包裹在他的手里,想要给她的心底带去一些暖意。
“阿冉,阿冉……”他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管她看不看见他,一直耐心的在她的耳边喊着她的名字,语气轻软中带着抚慰,极尽温柔。
大约就这样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白墨冉的眼睛终于渐渐有了点焦距。
她抬头,盯着秦夜泠看着半响,才不确定的呢喃出声道:“夜泠?”
“是我。”秦夜泠在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只是精神仍然不敢放松,因为从白墨冉的表情看来,她只是认出了他,但是神智还是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果不其然,白墨冉又出神的看了他一会儿以后,又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蹲下了身子,闭上眼睛痛苦的摇了摇头。
“阿冉?”秦夜泠因为握住她的手,被她的动作一带,脚步有些踉跄,也跟着她一起蹲下了身,目光始终不离开她的脸,细心的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白墨冉没有理会他,或者说,她是疼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应声了。
头骤然一阵剧痛,就好像数万根银针同时刺在她的神经上,让她连痛呼都来不及,那种疼痛到心脏几欲停止跳动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就此死过去,也好过这样的折磨。
痛苦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白墨冉不知道这样生不如死的疼痛持续了多久,但是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秦夜泠的脸时,她想那过程应该不会短,因为他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纯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
她很想出声安慰他一下,让他不要这么担心,她其实没事。
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下一波更加剧烈的疼痛已然降临。
她自嘲的苦笑一声,只来得及说一句:“我想回家。”便彻底的晕倒在了他的怀中。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幕也正好被不远处的澹台君泽看见了,面上浮现出的是不亚于秦夜泠的担忧,只是与他不一样的是,他的脸上除了担忧外,更多地另一种情绪,是愤怒!
今日的宫宴,皇帝把朝中能邀请的大臣几乎都邀请了,但凡在这京都有着一席之地的人,今日就必定会在这宫宴中出现,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他,但是他因为不想和某些人碰上,所以即便是来了皇宫也一直是藏匿在暗处,除非迫不得已,他并没有打算在宫宴中现身。
御花园有刺客出现的时候,他正躲在距离御花园大约三里外的溱湖旁饮酒赏月,所以当他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刺客早就不知道逃窜到哪里去了!
其后他因为担心便一直暗暗跟在白墨冉的身后,就连她得到白素歌的消息去昭和宫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只是她进入昭和宫所发生的一切,他就没有办法探听了。
但白墨冉这所有的反常都是从昭和宫出来之后才开始的,他一开始只是以为她心情不好,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他便也没有打扰她,只想跟着她保证她不受伤害也就罢了,直到走到后面,澹台君泽才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好不容易他下定了决心想要上前一问究竟的时候,某人又比他抢了先!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一步之差,却是一生之遥!
澹台君泽这么想着,动作比他大脑动的还快,直接朝着皇帝为北寒来人安排的行宫飞掠而去。
自从在御花园中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扶桑炎就被澹台宏暂且搁置在了一旁,毕竟自己国家的内部都出现了这么的混乱,他当然没有时间再去商讨两国之间的事宜了!
扶桑炎的心情也比澹台宏好不了多少,他自然也不是在气恼两国结盟的事情被搁置,而是在气恨着这次刺杀事件的背后之人,实在是太过于用心歹毒!如若让他查出背后是谁搞得鬼,他扶桑炎定然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扶桑炎越想着这事情就越心烦,连带着看着窗外的美景也觉得太小家子气,一气之下就对着院里的一棵树挥出了一掌,顿时,那颗树受到了掌风的冲击,树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树上的枝干更是哗啦作响,等得树木再次恢复平静,院中的地上已经落满了大半的树叶。
扶桑炎的心里这才觉得舒坦了些,刚想关了窗回去睡觉,那原本落在地上的树叶却在这时被人运力,齐齐的从地面往上飘离了几寸,然后便飞速地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见此,扶桑炎虽然心中惊讶,手中依然不慌不忙的凝聚了内力往树叶来时的方向打去,两股内力相碰处,上百张树叶在一瞬间都化为了飞灰,烟消云散。
在行宫内的北寒影卫在察觉到这样的动静后,齐齐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在了扶桑炎的院子里严阵以待。
可数十名影卫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刚刚暗中出招的人现出身形来,每个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在想,莫不是那人见一击不中,又惊动了他们这么多人,见形势不妙,所以先行撤退了?
那影卫头领刚想请示扶桑炎他们到底是退是留,一道声音就自树梢上懒懒的飘落下来,“原来北寒来的人也就这么点本事,连这点气都沉不住还能被挑选过来护送主子,当心别让人笑掉了牙!”
那影卫头领一惊之下立即抬头,就见到澹台君泽正悠闲的坐倚在与那颗被击打的大树对面的树上,正噙着淡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虽然他的眼神中没有透露出半分的歧视,可是他周身中透露出的那慵懒的气度,已经算是给了他们最大的蔑视!
“君世子,论武功,属下们的确技不如人,但是再怎么样,属下们做的事情也是光明正大,总好过有些暗箭伤人的人!”
能跟随扶桑炎来东临国的人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的,在前来东临之前,每个人就都把东临皇室以及朝中主要官员的身份样貌性格秉性等基本的消息背熟了,尤其是眼前的这个澹台君泽,更是此行皇上交代要注意的重要之人,他们对的他的了解,毫不夸张的说,可是比了解他们自己还要多。
这影卫头领恰巧是一个性情中正之人,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欺善怕恶的人,所以当了解到澹台君泽对女子所做的那些事情后,心中对他更是看不起,现在与他正面碰上,自然将自己对他的不满都宣泄了出来。
“哦?暗箭伤人?”澹台君泽听到这个词,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目光流转间姿态妖娆万千,在这夜色中自成一道风景。
毕竟不是每个影卫都像他们头领一般嫉恶如仇的,不少影卫在见到澹台君泽做出这样的动作之后,明明知道他是男子,还是看的出了神,也就是在他们迷醉之时,澹台君泽嘴角的笑容瞬间收敛,眸中掠过一丝寒芒,以极快的速度从树上飘落而下,劈手就躲过了影卫头领手中举着的剑,更是在同一时间越过了影卫的重重包围,最后毫不费力的,将剑架在了扶桑炎的脖子上。
等到众人从走神中回过神来,早已为时已晚,一个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的性命落到了别人的手中去。
“怎么样,到现在你还觉得,我需要暗箭伤人吗?”澹台君泽站在窗边,唇边的笑意丝毫未减,眸光瞥向了影卫头领,面上摆出了一副很是虚心好学的模样。
也是直到这时,那头领才算真正领教了澹台君泽的厉害。
在刚刚澹台君泽从树上跃下的一瞬间,他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更是算计好了所有出击的力度角度,可是这一切,都在对方飘落的那一刻都成了笑话。
因为他还没来的及动作,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被对方死死的封住,身体更是不能有丝毫的动弹,等到他再次恢复了行动能力时,对方的剑却早已架到了自家主子的脖子上。
这是在武力上绝对的压制!这一次,他输的心服口服!
他立即下跪,对澹台君泽行上北寒的一个礼数,态度诚恳道:“是属下眼拙,属下为方才的口无遮拦向君世子道歉,只是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君世子想要如何还且冲着我一人前来,还望不要伤到二皇子。”
“你倒是忠心。”澹台君泽看着那头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赞赏,若是他今日真的是来找乐子的也就罢了,只可惜,他今日是来找人算账的,所以他并不打算就这么罢手。
“你这么忠心,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家的主子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要你救他,或者,他就是故意让我擒了他呢?”
他说着,故意将手中的剑往扶桑炎的脖子上挪了挪,而扶桑炎也丝毫不惧,反而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尽是一个兄长对于弟弟的溺爱。
“君世子!”那头领见澹台君泽似乎真的要动上手,声音一下子紧张了几分,似乎下一刻他要割断的是他的脖子般。
“我没事,你们都退下吧。”原本扶桑炎见澹台君泽起了玩心,知道他无意中伤他的属下,便也没有阻止他,只要他觉得高兴,他便由着他去又何妨?
只是现在,他的属下俱是以为他被澹台君泽所胁迫,性命危在旦夕,更是因为他而抛却尊严的向他请求,这要是再随他玩下去,那就不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了,他失去的,会是一批属下最宝贵的忠心!
“可是,主子你……”影卫们看见扶桑炎脖子上架着的那把剑,心中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先行离去。
扶桑炎看着这一幕,无奈之下只得看向澹台君泽,那语气像极了在诱哄着不懂事的孩子般:“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就把剑放下。”
“如果我说不呢?”澹台君泽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移开剑,反而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眼中骤然间有杀意暴起。
扶桑炎见此,脸上宠溺的笑意未变,一抬手,便直接用手抓住了剑锋,手掌所到之处,剑身处处截断成片,最后“叮铃哐当”的掉落在了地上,只余一柄剑柄还被澹台君泽握在手上,兀的看上去,那画面莫名的有些好笑。
“那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吗?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