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遐心中存了七分把握,山阴点头不再多问。她很快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件事上:“大哥,太子死于金镛城,贾后又被废,所有大权皆握于赵王的手中。依我看,洛阳城中的好日子已经到了。趁着现下赵王的羽翼尚未长成,大哥令父亲设法去讨一个在江南的闲职来吧。”
她的话令得山遐心中一动。倒不是他对为官有兴趣,而是献容每每说起江南的景致与风情,总是一脸艳羡的模样。他与献容若能成亲,又能住到江南去,倒是美事一桩。
山阴见他不答话,又道:“江南比之洛阳,实是要好出许多倍。他日洛阳城失守,说不定都要举国搬迁。大哥务必将此事放于心上。”
洛阳失守?山遐不禁失笑。阿阴一片好意他心领了,然这事他却不置可否。但在妹妹面前,他还是点点头:“我已知道了。寻个好时机,便与父亲说道说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山遐体谅她刚从狱中出来,身体又刚刚痊愈,早早起身回了。
山阴一人又在院落中坐了片刻,她看着在房内忙里忙外的绿珠,伸手唤道:“静姝,过来坐一坐吧。”
绿珠听话地坐到对面的榻上。
“不是说过了吗?待到回了江南,便让父亲认你们二姝为干女儿。哪有做妹妹的一天到晚帮着姐姐收拾房间的?”
她的取笑让绿珠心中一热。她看看被四下打发了的下人,拖着榻几朝山阴的方向挪了挪,轻道:“能遇上女郎,是静姝的福气。”
她的表情是山阴见惯了的诚恳。山阴不由失笑:“山阴能与你们两姐妹一道,也庆幸得很。”
月色下,她一身女装谈笑风生,眉宇之间清冷带春。这样的风仪,确实不输世间郎君啊!可绿珠实是太了解她了,了解到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就如眼下,她与山遐聊天,又拉着她闲话,在这样平淡无奇又寂寥的夜色中,对着一片黑乎乎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家长里短--这本就不是她家郎君的风格啊!
她一直忍着没问山阴在狱中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看她这样没心没肺地打发时间,终于忍不住了。
二话不说将山阴从榻上架起,她果断地说道:“女郎,静姝有一事要禀报于你,此处说话不便,且回房吧。”
她的突兀令得山阴一怔,她顺从地跟着绿珠的手势起身,有些不解地往房中走去。
把房门一关,她定定地看着山阴:“女郎还在为他伤心?”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卫玠。
见山阴没有答话,她有些生气道:“大奇将他半夜偷偷来探视你的事说出来了?早知这人的口风不紧。”
卫玠半夜来探视?什么时候的事?山阴接道:“大奇不曾与我说过。”
绿珠自知失言,不禁有些赧然。
原来,她生病的有一日半夜,卫玠漏夜前来,立于窗前怔怔地看了好久。彼时,大奇与她一起从婚宴上回来,深知她有心与卫玠划清界线,怕她生气,又怕得罪卫玠,故与绿珠二人瞒着不曾上报。
绿珠道:“女郎心中忧虑,难道不是为着他?”
是因为卫玠吗?山阴轻笑:“静姝,我对他,是交付了真心与性命的,纵然他令我失望,令我伤心了,我不能完全忘情也是正常。然这世上,没有谁没了谁一定活不下去的。我正在努力调整自己,给我一段时间,我很快会没事的。”
见她这般说,绿珠总算放下心来:“这样子,才是静姝认识的山家小郎。”
二人又叙了一会儿话,这才歇下。
这一回来,又是两日过去。山阴换回了女装,人也懈怠起来,加上心中对孙秀仍是防备,她索性不出门走动了。所有大小事务皆令管家们前来山府一一报道。
晌午时分,她刚刚处理完一应事务,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凌乱无章中带着不安,直往她的房间冲来。
她抬头一望,是山遐!
他苍白着脸,一脚跨入门槛,一手扶住门框,叫道:“阿阴!”
“怎么了?”山阴连忙起身将他扶住。这般暖意融融的春日里,山遐的手竟然冰凉透顶,没有一丝温度。
寻思到了她认为最严重的一件事,她直接问道:“羊家来人了?”
山遐摇摇头,他的大手用力一抓山阴的肩膀,双唇颤抖着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