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光阴一晃便过去了。
这日清晨,风平浪静,*光明媚,江河之上还泛着点点闪烁的金光。
约定回江南的时日到了。
此次回去,山阴安排了一条大船。这船与寻常的货船般,虽显陈旧,却是又大又宽敞。同时,她与绿珠将从石崇暗藏的地方偷运回来的一部分财物也带上了。这些珠宝皆与干货等不起眼的东西混在一起抬入船中,被安置在了船舱内。
依着家族中的惯例,山遐与山阴向族伯辞行又与诸位长辈告别后,便齐齐踏上这艘货运之船了。
甲板上,山父拉过二人郑而重之地吩咐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时日颇多,你二人定要多加小心。到了以后,抽个时间先去与孙江会合,待为父处理完手头事务,必定抓紧时间前来。”
山阴与山遐皆点点头:“父亲放心,我二人知道了。”
船帆上升,船身微晃,要启航了。
在山父的不停招手中,大船推开波浪,气势磅礴地朝前驶去。洛河水奔腾咆哮,不过前行了一段水程再回头望,已看不清山父的身影了。
山阴吩咐护卫们将船上东西一一检查完毕,走上甲板。此时船行快速,天地于顿然间,已成为一体的浑黄与奔涌。而立于甲板之上的山遐,正怔怔地望着来的方向出神,发呆。
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献容吗?
山阴示意旁边的护卫皆散去,一人走至他身边轻道:“大哥,你我有言在先,以赌局来测天意,献容至今没有应你的约,你该明白她的处境与心意了。”
在她的劝说中,山遐只愣愣地不出声。
“男子汉当舍便舍。此时纵然难过,到得江南后,大哥会发现这世上,并不只有献容一个女子,老天爷是很公平的,他关上了一扇门,必会为你重新打开一扇窗。大哥,且将心思放一放吧。”
虽然这种陈腔滥调苍白又无力,没有起到一点抚慰人心的作用。然山遐还是回过神来了,他定定地看着山阴,道:“阿阴,你说得对。一段情爱如果需要背负两个家族的排斥与恼恨,便是开了花结了果也是不长久的。我与献容,真的没有缘分成为夫妻……”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天长地久的?”山阴笑道,“大哥虽然没能与献容成为夫妻,可你们将彼此最真最纯的感情给了对方,曾经拥有过的这段时光就是日后回想时最温暖的记忆。”
“大哥,”她像年幼时那样朝着山遐吐了吐舌头,“你不曾赚,却也没有亏。”
是呀,天长地久有时尽,可存于心中这份美好,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他与她,她与他,都会在年迈时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年那月那时,他们的心中都有彼此,都有一份纯真无邪的感情。
顿然觉得心胸开阔的山遐终于展露出一丝笑意。这笑,在这水天相接,浑黄一片的江河之上,如一道绚丽的*光,灿然又温暖。
他伸出大掌,像往常一样摸摸山阴的头,调侃道:“阿阴年岁不大,可论起这来,竟然比大哥还要老道。你羞也不羞!”
“近墨者黑。与你一道久了,我的脸皮已经堪比铜墙铁壁,你竟然还敢笑话我?”
在她的装腔作势中,山遐哈哈大笑。
他看着天边那轮红日,笑道:“阿阴不是说有要事在身,要先行办好才与我等会合吗?你故意上了船,便是怕我想不开,特意前来安慰一番的?”
“也不尽然。”山阴回道,“怕父亲担心,故将此事一并瞒了。我令人探过,再过去不久便有一处小码头,大奇应该已经在等候了。到时大哥将我放下便可了。”
她想了想复道:“水路比起马车来,脚程定然慢一些。我此去邺城需要三四天,船行五六天后才能到。大哥可知邺城有没有停靠的码头?”
这个算是问对人了。
山遐道:“邺城就在漳河旁边。到时,阿阴就在漳河沿岸码头相候。”
虽知这个妹妹办事老练,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咛了句:“父兄不在身边,阿阴行事时千万小心,切记早些与大哥会合。”
山阴点点头。她看看大船行驶的方向逐渐向着码头靠拢了,忙道:“我与静姝再去交待两句,我不在,劳由大哥将她一并照料了。”
回舱后,山阴又与绿珠吩咐了一些事情,拿着包袱出来时,大船已经停在码头边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