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夫人不傻,曜灵更比她机灵,行商十几年,自会说话便会看人眼色,曜灵什么没见过?知道景夫人是有意这样说给自己听的,她便微微一笑:
“世间事无非如此,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不提这些,外头的事也轮不到咱们插嘴,世子不过闲闲一说,我也不过随便一听,若不说要去江家赏梅,只怕世子也想不到要说这些。”
景夫人听了这话,大不以为然,于是反劝曜灵:“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后院虽管不着前头,可到底各家女眷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外头正大光明行不得,可后院堂客们来往之间,也许就能了解。姑娘别怪我说,姑娘眼下虽则年轻,可过不几日世子诺大家业就要由姑娘来掌管,这其中窍门姑娘若不醒之一二,将来如何在贵妇圈里行事呢?”
青桃和忍冬对视一眼,后者轻轻嗤笑,前者却深以景夫人的话为有道理。
“姑娘,”青桃于是有些忍不住了,“景夫人这话说得极在理。外头的交道姑娘管不着,可世子后院确实姑娘要管,有些事虽不愿行,可世事如此,也不得不敷衍不是?”
曜灵没想到青桃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又当了景夫人的面,便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青桃不敢再说,便退后不语。
景夫人点头又道:“姑娘别怪她,我看这丫头倒是一片好心。丫头你叫什么?”她问着青桃。
青桃红着脸回了,曜灵笑指她道:“她本是跟着泓王侧室,槐夫人的,自槐夫人没了,方跟了我。我倒不怪她,有槐夫人在前,想必也教导了她不少。倒是我,小家女儿出身,对这些是一点不了解的。“
从来曜灵也没想过,自己会嫁进泓王府,虽不是王妃,却也超出了她以往的想象。
我才不要嫁人!
想到出京前自己还曾这样誓言旦旦,她心里不是滋味。
景夫人换了口风:“姑娘也别这样说,小家也有小家的好,就看我吧,大家出身又如此?现在还不是两只脚都踩在烂泥里?没得好说,混吧!”
于是二人再向前走,各自怀着心事。走到前头不远处,景夫人突然抬头笑了起来:“哟!怎么三不知走到这里来了?”
曜灵也看,见目光所及之处,一座小院赫然而立,院门口几颗琼花正开得灿烂,虽则初冬,那树上花朵却厚瓣大叶,光莹柔泽,色微带淡黄,芳馥之气这里都闻见了。
“姑娘原不知道,这是我们六姨娘的地方,她最喜欢琼花,老爷抬她进来时,特意让人在这里种了几株,据说是扬州后土祠的花种,乃后唐时所植,花时也与别不同,一年两季,春末一季,初冬一回,这两天有些回暖,这不,花儿就都开出来了!”
景夫人连说带比划,指着那几株琼花笑道,小院里早有丫鬟接了出来,素净打扮,笑意萦然。
“不知夫人来了,我们姨娘正预备用饭呢!”小丫头年纪不大,却甚可人,见人便带三分笑,话也说得十分得体:“不曾想有贵客临门,这不,尚来不及放下筷子,只有让我先出来迎着了!”
景夫人微微点头:“是瑞儿吧?听说六娘病了?如今可好些?”
瑞儿忙陪笑弯腰回道:“已经喝了药,又有故人来探,因此好了许多。“
景夫人一愣,过后想起来:“哦,是了,早起你来回我,说姨娘家里来人看她,我竟忘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叨扰她了,可留人吃饭了?”
嘴里说不叨扰,到底管家的本能冒了出来,留饭就该回上一声,厨房里也好添菜,瑞儿自然对此心知肚明,赶紧回道:
“今儿姨娘病中,并没传大厨房的饭,我跟玉儿两个,现在院里炖了口粥,姨娘房里现成的南菜,取两碟子出来便用上了。客人也是一样,不过米多下了一把,我回话给金妈妈了,妈妈说知道了,想是太太今儿事多,妈妈且没回话呢!”
景夫人颔首不语,曜灵见这丫头话虽不多,却条理清晰,且办事得法,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瑞儿觉得了,赶紧向曜灵行礼,脸上又堆笑道:“这位是尹姑娘吧?果然一表人材,我们姨娘本自心中渴慕得很,听说姑娘今儿要来,万盼一见,不想昨儿晚间受了风,怕过给夫人和姑娘倒不好了,因此没敢出来。不想缘法难定,到底还是在这里见着了!”
青桃不觉笑了出来,忍冬更啧舌低语道:“好个说话的姐姐!”
曜灵回头瞪她一眼:“你可知道人外有人了?且人家说得全是正理,比你每每外派人强了不知多少,你正该请教人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