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内长久不送风,早已积了不少尘土。
蒲英的爬动,再加上入口处的鼓风,使得这些尘土弥漫在通道内,让里面的空气污浊而不利于呼吸——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的护目镜上,没过多久就蒙上了一层尘雾。
这让她的视野变得朦胧,头灯照出去的距离,似乎也短了很多。
好在管道内基本没什么异物,倒也不需要看得很清楚,有点微光也就够了。
蒲英爬了几分钟后,就开始感到累了。
因为她既要用力向前爬,又要分出一部分力气来顶住身后拖着的两个大包裹。
浑身上下的肌肉,除了头面部就没有哪一处不在用力。
气温虽然只有零下二十多度,她也开始发热出汗了。但那些细密的汗珠,刚刚从皮肤上冒出来,就被内衣吸收,然后迅速冷却,冷冰冰、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这种冷热交加的情况,更加速带走了身体内更多的热量和能量。
又爬了一会儿后,蒲英便气喘吁吁,手足发颤了。前方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还在无限地向前延伸。
如果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定会发病的。
蒲英虽然没有那种病,但是在这样一个狭窄紧挤的黑暗通道里,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有光的地方移动,让她不禁联想到了——生命在降临人世前,所要做出的一番痛苦挣扎与顽强奋争。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生命的本能就是生存。
不管怎样难受,怎样气闷,怎样痛苦,每一个初生的稚嫩的生命,都会凭着本能,不停地向前,向前——奔向那个光明的生机盎然的世界!
不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就不能迎来新生的喜悦。
蒲英现在也是这样。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以至于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帮着鼻子呼吸,根本顾不上嘴巴里因此吃进了大量的灰尘。
即使是这样,她的肺内所能得到的氧,还是远远达不到机体的需要。
缺氧让她越来越感觉倦怠,越来越感觉累。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身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响动,让她知道还有两名战友在跟随着自己,所以她绝不能停下来。因为她们的体力也绝不会比自己好多少,她不能让她们因为要救援自己而消耗更多的体力,并导致任务的失败。
这件事,已经不只和她个人的生死存亡有关。更和那一百五十多名工人的生命密切相关。
人民供养着军队,军队培养了我!
我可不能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坚持下去!
那些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得像乞丐一样的红军战士,都可以坚持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里面还有不少是红小鬼……你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训练有素的战士,钻这么一下管子,怎么都坚持不了呢?
坚持下去!
你行!你能行!你一定行!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蒲英的手脚则凭借惯性,机械地向前挪动着。不管身体有多累,手脚有多酸,胸口有多闷。甚至是一阵阵袭来的困意,都不能夺去她的意志对于躯体的控制力。
到后来,她累到已经搞不清自己默数的移动步数了,不过她也懒得通过电台去询问后方已经放出的绳子长度。
反正只要一直向前,总会抵达终点的!
蒲英心无旁骛地爬着,一步,两步,三步……虽然缓慢。却不曾停顿。虽然痛苦,却不曾放弃。
这期间,除了她自己对自己的激励。身后战友们一直跟随的声音,也是她精神上的最大助力。
忽然,沉寂已久的耳机里,传来了肖勇的声音:“黑豹呼叫凤凰,听到了回话!”
蒲英的精神一振,手脚似乎也增添了些力气,在继续爬行的同时答道:“凤凰收到。”
“你的情况如何?”
“我很好,还在向前爬。”
“没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蒲英知道教官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便下意识地又爬快了一点。
“那就好。你得注意一下前方,李凯刚才说……”
“啊?!——砰,砰!哎哟!”
肖勇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蒲英发出几声压抑的喊叫,稍后还有低低的呻吟声。
他,以及锁定在一个频道内的杨雪冰和阿娜尔古丽,都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怎么了?”
稍微过了一会儿后,才听到蒲英喘着粗气,闷声答道:“没,没事!我刚才一说话,就没注意观察前方,结果,这里的管道,不知怎么突然变宽了,坡度也增大了,所以我一下子摔了下去,拖着的两个包裹也跟着砸我腿上了……”
“没受伤吧?”阿娜尔古丽抢着问。
“摔得有点疼,不过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