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关根本不理他,把设计图纸展开,细细看了半晌,就一手持烛台,另一只手不断地在四周石壁上敲击。
陈昊叹息。
顾婉失笑,猜测这人计算了一下他与齐飞白的武力值,无论怎么算,只要不是作者专门给他开金手指,便是齐长关只用一只脚,不,便是手脚都不能用,陈昊也别想从人家手里抢夺到任何一样东西。
不过,显然齐长关的探索也不是那般顺利,天书一样的设计图纸,顾婉完全看不懂,齐飞白看起来也显得艰涩。
“如果沐七在就好了。”即使是始终面无表情,对生死都不太放在心上的齐飞白,对于能否炸开山石,逃离此地,也多少有些不确定,他不怕自己死!
齐飞白借着烛光,看了一眼虽然没有气定神闲,到也不慌不忙的顾婉,忽然觉得有些冷,有一点儿怕,他穿得单薄,山洞里又潮湿阴暗,冷也正常。
顾婉一笑,从箱子里取出两只细白的碗,盛了梅子酒,递与齐飞白:“喝点儿酒,暖暖身。”
齐飞白也不拒绝,接过来一口饮尽,看着顾婉的目光,已有坚定之意,恍惚间,想起那个人多身影……
他生命的前十年无惧无怕,活与死对他并无分别,如今有俱有怕,他却真心感激那位让他懂得了惧怕的友人,因为有那人在,所以他独坐荒野,不知寂寞,所以他失去骨肉亲人。也不至于绝望,所以他无数次受伤流血,可那痛苦,都是温暖的……
就如陈昊所说。他本是超脱之人。若未与那人相遇,他的一生,大约能潇洒自在地过,或是喝酒杀人,或是在塞北大漠中纵横,很多年以后,江湖上大概会流传起有关他的传说。
但遇见了他,他便愿意放弃掉自由,换取那比自由的滋味更美妙的温暖!
人生得一知己。得到一个自己能心甘情愿地为其赴死的知己,何等幸运!
只为了这一点儿幸运,他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要他失去心爱之人!
齐飞白脸上浮现出一抹安然,随手甩下酒碗,又扭头去看那复杂到让人头痛的设计图纸。
陈昊再一次叹气:“王妃乃雅人,即使荒野小酌,酒具也这般精良,可惜,碰上了个不懂情趣的粗人。”他伸手,捧起另外一只碗,自己倒酒,小心喝了一口。梅子酒有润肺止咳的功效,到适合他,一碗酒饮尽,胸口的滞涩,到略略消散了几分。
身体舒爽。陈昊竟然有了几分精神。
“故事一直没说成……我大约活不久了。在这之前,总要让人知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沐家也非全然无辜。”
反正一时半会儿,齐长关大约也弄不明白地下宝库的结构,顾婉索性抱膝而坐,给陈昊一个讲故事的机会。
“当年我父亲领命,去楚州赈灾,却是接到了万岁的密旨,说是有一群乱匪,化装成进京告御状的灾民,准备从楚州起兵,袭扰天下,我父亲受命剿匪,那群乱民,也都是凶悍之辈,本以为是为君分忧,却不曾想,一场混战下来,他根本就控制不住手下,杀死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那一群疑似乱民的匪徒死去,连同他们接触过的,竟然也不得存活,算下来,一场大战,死去的人,竟有八千之众,我爹心中愧疚难当,恨不得自刎以谢天下。”
“到现在,我还记得他不吃不喝不动,在书房里关了自己足有半月,还记得他好几次进宫见驾,每次回归,脸色都惨淡如死灰。”
“半月之后,沐放找上门,表现得痛心疾首,好像我爹是十恶不做的恶人,还说我爹贪污了救济灾民的粮款,开什么玩笑,虽说我爹是挂着钦差大臣的名头去的楚州,但他有秘密任务,本身可没管赈济灾民的差事,便是有人贪污,又与我爹有什么关系!”
陈昊苦笑:“我当时年纪还小,我爹有心事,也不和我说,所以当灾难来临,我爹一言不发地被是世交好友扣上罪名,我还懵懵懂懂,直到万岁居然下旨,诛杀我陈家满门,我爹才惊慌失措,可是那时,已经没人肯相信他,他被众人唾弃,注定要遗臭万年!”